意見不合冷背對,寡言原是愛貓人
「老大,」蔡穘好奇問道,「剛才黃捕頭說的綠光,你有甚麼頭緒?」
「一點也沒有……」龐老大摸摸下巴,轉頭問那喀,「你們有沒有頭緒?」
應不應該如實告訴他們呢?那喀想。可是,他只想找到兒時玩伴,實在不想捲入麻煩事。
「沒有……」
「那麼,可否告知你們在道觀發生過甚麼事?」
「吾等撞破了道士誘惑信女的事,幸得貴人相救而脫險。」
「只是這樣嗎?」
「就這樣。」
小璦聽後,斜睨那喀一眼,有點不高興但沒有說話。
「嗯……」龐老大若有所思,「既然今天做不成生意,就把東西收拾好,早點休息。」
「六輪軒多年來第一次提早關門,是好事還是壞事呢?」蔡穘拿著筆墨和簿行入軒內,汪六隨後抬著桌椅進來。
「不論好事或壞事,要來的怎都躲不過。」
「龐老大,我們有甚麼可以做?」小璦問。
「我也在想怎樣給你們分配工作……」
「接待的話,一個人便夠了,我才不要一個丫頭或大塊頭坐在旁邊。」
「那喀可以在廚房幫忙,也可以幫汪六搬運。」單左明建議。
「這樣不錯,那喀你怎說?」
「這樣甚好。」
「那小璦就幫史衛收拾餐桌和端食物吧。」
「這……這樣……好嗎?」
「當然好!我可以和史衛大哥聊聊西邊的事。」
「那就這樣決定吧!現在各自收拾,晚飯吃點小食,明天重新開始。」
於是,各人各自做自己份內的事。單左明大約跟那喀說一遍廚房的運作、工具的位置,和食材的處理;史衛也簡單地向小璦說明如何接待顧客,和端菜上茶時要注意的地方。
晚飯眾人吃過南瓜粥,便各自回到小屋休息。
甫一進屋,小璦悶悶不樂地坐在床邊;那喀見狀,立刻問她發生了甚麼事。
「那哥哥,你為何不說綠刀的事?」
「吾只想盡快找到畫中玩伴便回去,不想節外生枝。」
「何以節外生枝?」
「吾不想捲入他們和『角蝰』之間的麻煩事。」
「可是,正因為我們被捲入『角蝰』的事,他們才收留我們,總不能不幫忙。」
「吾……沒有這個本事。」那喀回想大戰竹園七子時差點送命,心有餘悸。
「那哥哥武功高強,怎會沒本事?」
「小璦,你不會武功,不會明白走在生死邊緣時的恐懼。」
小璦沒有再作聲,轉身背向那喀睡去,屋內的氣氛忽然冷下來。
那喀未料到小璦一反常態地冷淡,感到愕然又不舒服,逕自出軒外走走。
荷月晚風乍暖,夜裡街道冷清,與晨間的熱鬧成了極大的對比。兩旁燈火零星,使他想起師傅教過的詩。究竟是秀才挑燈夜讀,還是慈母臨行密縫呢?
再走過幾個街口,來到偃城的東北區。此處街道凌亂,房子破落,顯然是貧民區。路旁不時見到乞丐席地而睡,說的夢話也是「好心做個施捨」。
那喀不想多留,正想轉身回軒,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竄進街角。好奇心驅使下,他輕步跟上,直到身影攝進一條橫里。
探頭一看,竟見汪六半跪在地上,抱起貓兒往嘴裡送去!
「難道在吃貓?!」那喀大吃一驚,後退一步,卻不小心踢到地上的雜物。聲音雖小,但他心知汪六已經發現,立刻轉身逃走。
然而,汪六已經近在身旁,右手拍向那喀右肩。那喀當下放棄逃跑,左手撥開搭在右肩的手,轉身向汪六揮出右拳。
汪六左手反手抓起右拳,向下一屈,那喀身子立刻被拗得往右斜去;同時,趁著那喀猝不及防,汪六右手抓住他的脖子。
「那喀?」手下力度登時放鬆了不少。
「學佛之人,竟然生吃棄貓?」
汪六放開雙手,說:「請跟我來。」
那喀跟著汪六走入橫里,只見數隻瘦巖巖的棄貓在吃地上的東西。仔細一看,總覺得眼熟。
「這些是軒內的剩菜。」汪六摸著其中一隻貓的頭,「我嘴角沒一點血,會在吃貓嗎?」
「是……吾誤會了……」那喀歉意道,「還望汪兄原諒。」
汪六點頭,手開始搔著棄貓的下巴。貓被搔得十分舒服,嬌俏地「喵」了一聲。
「你也來。」
那喀走近棄貓旁,伸手去摸其中一隻,但貓卻怕得後退。
「看來不太喜歡吾呢。」
「手放著,等它去接近你;當它接近你,即接受你,屆時再逗它玩。」
那喀依照汪六的話,把手放在貓前不動,等待它過來。不一會,其中一隻慢慢地走到手前,好奇地左望右望,又用鼻聞嗅,用爪試探。終於,貓好像認同這隻手,開始用臉摩娑著。
「它開始喜歡你,」汪六抱著一隻貓,右手撫弄它的額頭,「慢慢來,不要急。」
那喀順著貓的意思,開始輕掃它的臉和頸;棄貓更見舒服,整個身子挨向他的手。那喀見狀,也順勢搔起它的背來。
「當它和你更熟絡,就可以這樣。」說罷汪六把手中的貓抱起,把臉埋在貓的小腹內,在暗淡的橫里內看起來很像在吃它。
「原來汪兄剛才和貓親暱。」那喀恍然大悟。
「我不時幫這些棄貓洗澡,所以頗乾淨。」
「貓不是吃葷的嗎?」那喀問,「怎地它們會吃素?」
「畜生有情卻愚,無知皆因有染,就像你剛才逗貓一樣,我把素菜放下,有緣有情者便能借此開始修佛。」
「或許,只是棄貓過於饑餓而吃素,但貓的本性還是吃葷。」
「你說得對,如果以這世來說的話,」汪六繼續逗貓,「行善者得善報,也許今世是畜生,但因為今天種的因,而結下後世得道的果。」
貓鑽進那喀的懷內,他乘機把它抱起,說:「將來它會成佛嗎?」
「這要看它的造化了。我等凡人怎會知道呢?」
汪六看起來是寡言的人,說起貓來卻是十分起勁,那喀想。
就在二人弄貓正酣,橫里的一頭出現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口中唸唸有詞,二人聽不清楚他在說甚麼,直至他漸漸走近。
「續樂散在哪裡……」
男人雙目無神,面頰下陷,嘴角還滴著唾液。
「沒有。」汪六冷冷的道,「請離開。」
「那你們手上是甚麼?」
「只是棄貓。」
「續樂散肯定在這裡!」男人右手飛快地抓起地上一隻正在專心吃素的貓。
被捏著頸的貓在半空中痛苦掙扎,四爪不停亂撥。
「放下它!」汪六放下手上的貓,向男人喝道。
「續樂散啊……」男人怔怔地看著手上的貓。
下一剎,男人左手握著貓的頭一扭,清脆的「軋勒」聲後,貓的四肢立刻軟下來,動也不動。男人跪在地上,把貓屍放平,兩手按著頭尾兩邊,張開大口往柔軟的貓腹撕咬。
「不是續樂散的味道… …」
即使汪六不作一聲,但從呼吸聲也知道他十分憤怒。
「貓兒們快走!」汪六把棄貓們趕到橫里的另一端。
「續樂散啊!不要走!」滿口貓血和腸臟的男人爬起來,想要追正在逃的棄貓。
汪六立刻擋在男人身前,二話不說,雙手豎起食中二指,左右往他的頸戳去。雄渾的指力按在兩邊頸動脈,男人登時血氣不通,昏倒地上。
「甚麼是續樂散?」
「續樂散就是竹心觀煉出來的麻藥,本為鎮痛之用,但濫用便消人心智,更讓人上癮;」汪六把昏倒的男人拉到旁邊,「竹心觀被洗劫,續樂散斷了供應,於是不少長期吸食者毒癮大發,失心瘋般半夜外出搗亂及找毒品。」
汪六語音剛落,橫里外一聲貓兒慘叫,二人轉頭一看,已見一堆成癮者堵在橫里兩頭,口裡唸著「我要續樂散……」。
二人馬上背對背擺起架勢。
「他們多是單獨行動,」汪六望著面前一堆有如行屍的男女,「竟然團結起來,必定事有蹺蹊。」
「他們有續樂散……」「快給我們……」
忽然,其中一個撲上來,其餘的也隨著湧向二人!
「不要下重手,打昏便可!」汪六一掌拍向撲過來那人的太陽穴上,登時暈過去。
汪六說得容易,那喀卻是對於點穴功夫一竅不通,只能以拳腳把瘋掉的成癮者打傷踢倒,可是不一會他們又站了起來。他見那喀節節後退,眼睄間發現有兩人趁亂逃走,便說:「這裡我來,你去追那二人。」
那喀點頭,往汪六那邊縱身一躍,踏上幾個成癮者的肩膊跳出橫里。回頭看汪六戟指推掌間,又打昏了幾人,大為佩服,便專心去追那兩人。
兩人施展輕功,一個躍上屋頂,一個穿壁過巷,顯然不是一般的成癮者。那喀心知逐二兔一兔不得,便選擇去追巷間穿插的那人。
那喀決心快步追上,不一會兒便見到那人背影。被逐者聽見背後的腳步聲,回頭看見那喀在追,也加快腳步把他擺脫。
只是,那喀輕功稍優,很快二人只有兩尺之距。被逐者見自己快要被捉到,一個急轉身,從腰間抽出雙鐧往那喀砸去!
幸好那喀反應夠快,一個後跳躲開雙鐧,否則腦袋必然開花。
「來者何人!?竟斗膽惹上『角蝰』?」
又是『角蝰』?為甚麼總是遇到它?
「剛才你在橫里幹甚麼?」
「嘿!當然是在行善。難道你沒看見那些成癮男女多麼慘嗎?沒有我賣續樂散,只會有更多人受苦呢。」
「就因為你賣毒品,他們才變得行屍走肉般!」
「人生在世當然有苦有樂,既然他們想要極樂,也要嘗嘗極苦的滋味。」
「狗屁不通!」
「放心,你也很快到極樂去!」話畢,雙鐧左右兩邊撲向那喀,它們威力驚人,虎虎作聲,揮出來的風強得幾乎刮傷那喀的臉,只有雙拳的他只好再次後退。
除了閃避,那喀也不斷尋找可用作武器的東西,無奈在這貧民區內,沒有可以用來擋著這雙鐧的物品。
「別東張西望!」雙鐧繼續進迫,「你不是抓我嗎?幹嗎現在又不停後退?」
雙鐧迫得那喀快要無路可退之時,一曲簫樂乘風而來,緊接是一道如雷的綠光從天而降。
「刀還你!」
那喀沒有細想,伸手抓緊綠光。沉重而熟悉的手感使他信心大增,立刻往雙鐧處打個交叉。
「轟轟」兩聲之間,刀與鐧迸出不少火花。
「綠光?!」雙鐧主人又驚又喜,「原來你就是綠光的主人!竹心觀的事就是你幹的好事?」
「是又怎樣?」綠刀不忘隨著語音往雙鐧送去。
「真是撿到寶,讓我拿你人頭到組織邀功!」左鐧擋住了綠刀,右鐧便迎面而來;那喀馬上往右迴身,轉到對方左邊後背,左腳順勢蹬在他左腰上。
雙鐧蹌踉往前,站住腳步並轉身面向那喀道:「功夫不錯!難怪竹園老頭和七子也敗在你手。報上名來,好讓我周稜把你頭上繳首領時略為一提!」
「你不配知道吾的名字,」那喀架刀在前,想起大漠時鬍髯大漢對他的稱號,「就和你首領說死在極光刀下!」
「嘿!好大口氣!」周稜雙鐧一前一後擺著,「且看鹿死誰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