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惡尼姑惜少女,知茶老闆訴往事
「靜虛師太!?」那喀驚魂甫定,「這是甚麼回事?」
「就是胥紅娘剃度,捨棄紅塵一切後,成為靜虛師太。」說話的正是龐老大,「所以說胥紅娘已死。」
「龐老,這小子是誰?」
「他正是我要為你介紹的人,」龐老大不慍道,「先把他放開。」
「哼!」靜虛雙手不忿地往外一撥,「報上名來!」
「吾名那喀。」
「我早料到他武功不錯,看罷和你的對打後,更是比我想像中好。」
「武功好是不錯,可是鬼鬼祟祟接近佛堂,不知打甚麼主意。」
「吾聽見一陣搖鈴般的金屬碰撞聲,便好奇過來看看。冒犯之處,還請師太原諒。」
「算你知禮。」靜虛的氣下了一些。
「那喀何以知道胥紅娘此人?」
「吾於大漠客棧的鐵廚子口中得知。」
「鐵廚子?」靜虛又驚又喜,「他最近還好嗎?」
「他和錢掌櫃、小二阿鋒三人身體都很好。」
「是啊……可惜茫茫大漠,要探望他們實在太難。」靜虛忽然抬頭望天,若有所思。
「鐵廚子讓你來找紅……」龐老大見靜虛瞪著他,立刻改口道,「……靜虛師太,所謂何事?」
「說來慚愧,只為一件私事。」遂從胸襟掏出童年玩伴畫軸,「鐵廚子曾說師太能助吾在城內找到兒伴。」
「嘿!把貧尼當成甚麼?」靜虛接過畫軸,打開來看,「偃城這麼大,要找一個人並不容易。」
「她十五年前,即八歲時被父母賣到城內,」那喀又記起當時她叫著「哥哥」、「救我」的樣子,「當時吾看著她被賣走,她求救而吾卻無力做任何事,一直耿耿於懷……」
「所以現在想補償?」靜虛把畫軸還給那喀。
那喀不語。
是補償嗎?還是不甘心?
就在那喀沉思之際,小璦在三人面前出現。
「小璦?你為甚麼走出來?」
「我聽到打鬥聲,然後又聽到你們在說乾爹,所以走出來看看。」
「乾爹?」靜虛好奇問,「誰是你乾爹?」
「就是你們所說的鐵廚子。」
靜虛仔細地看著小璦的臉,覺得她天真無邪,活力充沛,實在惹人憐愛,便問道:「你現在多大?」
「今年十六歲。」
靜虛聽罷,心如鹿撞,口中唸唸有詞:「難道是上天給我贖罪的機會……?」她揚一揚手,示意小璦來到她身邊,「可……可否讓我抱一下?」
小璦不明所以,但覺得靜虛沒有惡意,便和她抱抱;但覺靜虛抱得很緊,就像抱著自己很久不見的親人一樣,不願放手。
看來靜虛師太蠻喜歡小璦,那喀想。
「紅娘,」龐老大見靜虛久未放手,「他們二人想要在六輪軒借宿,作為老闆的你有問題麼?」
「小子武功了得,小姑娘又可愛,當然可以;」靜虛放開小璦,雙手卻未離開小璦的雙肩,「只要小子能幫我們對抗『角蝰』,小姑娘多點陪我就可以。」
「師太等等……」那喀急道,「吾只想找到童年玩伴,然後回到山區,實在不想捲入此等冒險之事……」
「沒出息!」靜虛大怒,「武功這麼好竟然不知拯溺扶危、剗惡除奸!?」
靜虛怒得正要一掌打在那喀胸上時,龐老大及時出手阻止。
「讓我跟他談談,好嗎?」
「哼!如果他拒絕的話,別旨意我幫他!」靜虛把懸在空中的手重重放下,轉身拉起小璦的臂,「小璦你過來佛堂,陪貧尼聊天。」
見靜虛拉著小璦離去,那喀心下茫然,嘆了一口氣。
「那喀,我們到大廳去,」龐老大拍一拍他的肩,「讓我泡壺好茶讓你好好放鬆。」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六輪軒大廳內。龐老大點亮數盞燈,示意那喀坐下後,逕自走進廚房內燒水,並把茶具盒從廚櫃拿出來。
如果混亂的思緒可以像水蒸氣飄走,那喀不介意自己的腦袋是那個水壺。
不一會,龐老大一手提著熱水壺,一手托著茶具盒,坐在那喀對面。他打開盒子,把各樣茶具和茶葉擺好;熱水先倒進茶壺內放涼一會,用壺內的熱水燙熱一遍茶杯。
之後,龐老大把茶葉鋪滿壺底,沖進熱水,再把初泡的茶剛倒進聞香杯內。他提起聞香杯聞一聞茶香,然後倒進茶杯呷一口,滿意地說:「好茶。」接著也倒了一杯給那喀。
「先聞一聞,再倒進茶杯喝。」
那喀把聞香杯拿起來嗅,定心寧神的茶香立即撲鼻而來,把剛才的緊張消去了一大半。
「怎樣?」
「吾不懂茶,只覺心情放鬆不少。」
「這就可以了,」龐老大又嘗了一口茶,「紅娘強人所難,別怪她。」
「當然沒有。」
「哈,就咱們兩個男人,不用顧忌。我和她相識三十多年,深知她的性格。即便削髮為尼,還是改不了她的衝動。」
龐老大又斟滿一杯茶,續道:「可是,紅娘並非無道理。」
「自吾從北區山脈出來,才發現不少厲害的高手,實在沒太多信心能幫助你們……」
「沒信心,但還是出了手。」
就像被拆穿謊言的小孩般,他低下頭去。
「那老弟,」龐老大忽然笑起來,「要你幫忙,並不是要你一個人殺入去『角蝰』的總部。」
「這……這個我當然知道。」
「就是嘛!況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藏在哪裡;當然,他們亦然。」
「那你想我幫你們找出他們在哪裡?」
「沒錯,反正你也在找你的人,就順道幫我們打探消息;」龐老大正色道,「誰先找到對方藏處,便可以大舉進攻對方陣地。」
「我會勸服紅娘幫你找要的人,當然你也要應承幫我們打探打探。」
「如果只是收集情報的話……」那喀沉想,「那你有甚麼頭緒嗎?」
「你這樣問,我當作你應承了,」龐老大舉起茶杯,碰一碰那喀的茶杯,「就此擊杯為盟。」
那喀點點頭,把茶乾盡。
「我們在城內太久,加上紅娘是尼姑,很多不便的地方;正好你是塞外之人,又是生臉孔,不難被當作生意人或遊客。」
那喀想起再入城時,玉飾店店長說的話。
「聞說偃城是人口販賣的中轉站,難不成就是『角蝰』所為?」
「你只說對了一點。『角蝰』不止進行人口販賣,還有不少其他非人道勾當。」
「你指是續樂散?」
「不只這樣,操控經濟、暗殺等事情也在做,弄得城內污煙瘴氣,民不聊生。」向來冷靜的龐老大也說得咬牙切齒。
「那你們為甚麼要對抗『角蝰』?」
「這說來話長,一晚必定說不完;」龐老大很快便回復冷靜,「要略說的話,就是十六年前的一件事。」
「我、紅娘和鄒謙三人從少相識,一同習武,且少有所成,立志闖一番大事。我們仨見偃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便開始暗中在城內鋤強扶弱。十六年前紅娘和鄒謙結成夫婦,並結珠胎,我和鄒謙見此便勸紅娘安定下來。」
「她……應該不會應承吧……?」
「哈!那老弟說得不錯,」龐老大拍一拍大腿,「紅娘當然不依,說不要為這小事掛心。就在某一夜,他們二人追查人口販賣的事,遇到『角蝰』的眾多高手。」
「鄒謙為保紅娘母女,命喪『角蝰』刀下;紅娘亦受重傷,保不住胎兒。」龐老大望出窗外,十六年前的事依然令他盈淚滿眶,「我恨我以為這是小事,沒有跟他們出去……」
「龐老大……」
「隔天,我帶著受重傷的紅娘逃到這裡。正在紅娘奄奄一息之時,我們遇見鐵廚子。他幫忙照顧紅娘,又教我煮素菜。過了差不多半年,鐵廚子見紅娘傷勢癒合得七七八八,便要告辭。臨別時,他煮了一道甜湯給我們吃。那道甜湯的味道,勾起人生百味,令我和紅娘畢生難忘。」
「黃沙綠影泛漣漪… …」
「對!看來那老弟也嘗過!」龐老大又驚又喜,「那甜湯令我和紅娘深深自省。幾日後,我決定在這裡開一間齋菜店,而紅娘也決定出家為尼。」
「剛開始時,紅娘一直修佛,我也忙著打理店舖,藉此忘掉『角蝰』的事。可是,做生意就涉及金錢,就不能避免江湖事;加上以紅娘性格,又怎會就這樣安定下來?就這樣十多年來,我們只是以另一個方法,去做十六年前所做的事,真像佛家所說在苦海浮沉一樣。」
「那麼多年來,也找不到『角蝰』的藏處?」
「店舖打響了名堂後,開始有其他同道加入,也建立了不少人際網絡,才於幾年前開始有點頭緒,但始終只觸及皮毛,沒法到達核心。」
「龐老大,在找到童年玩伴之前,吾定必盡力幫你留意『角蝰』的訊息。」
「誠言,你的玩伴也是被人販子捉走,牽涉『角蝰』的機會頗大;幫我們時也在幫你自己。」
「龐老大也說得不錯… …」那喀低頭說,「那你要吾從哪裡開始?」
「每一吋大街小巷汪六也查探過,」龐老大沉思道,「我想你從城內的店舖開始打探,尤其是其他三大家。」
「好。」那喀把茶乾盡,思考著往後的行動和方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