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我聽.我寫你看

電音四重奏

The Viola (II)

星期五早上,施賢剛下課,正要和同學踏出課室就被巫垠叫着。「喂,施賢!」巫垠問:「你也挑了這課嗎?」施賢說:「對啊,另一班剛好跟選修課撞了時間,只好挑這班。怎啦?剛才上課很悶嗎?你嘴角還有口水跡呢。」施賢遞上了紙巾。巫垠接過,擦擦嘴說:「謝謝。上星期,我不是告訴你,有個中學同學在聽衆中嗎?」施賢說:「對啊。」巫垠說:「我後來又遇見了他一次。記起他以前也是樂團的,想請他加入我們。好不好嗎?」施賢問:「他知道我們爲什麼每星期演奏?」巫垠含糊說:「大概講過,他應該明白吧。」施賢說:「那麼他是玩什麼樂器的?」巫垠說:「中提琴。」施賢笑說:「三重奏嗎?」巫垠說:「以前跟他不算十分熟絡,但印象中他也拉得不錯。」施賢說:「那麼要試音嗎?我們要有要求啊。……我們中午再講,我先上堂。喂,別再上堂睡覺啊。」

在旁的同學邊走邊賊笑着:「怎麼急着走?不讓我跟靚仔多了兩句。」施賢沒好氣說說:「那麼你是想遲到還是跟靚仔聊天?」那同學說:「當然是男人優先。雖然看上去亂七八糟,瞞不過我的法眼的,要是真的打扮起來,應該會是個靚仔。唉,可惜我整學期星期五中午都有課,不然一定會捧你們的場。」

施賢他們演奏的地方在舊女子宿舍前的噴水池。池中立了塊石,石上刻「悅聆」二字。這池子就叫悅聆泉,富有既開明又風雅的趣味。噴水池旁邊有棵樹,有個身形碩大的青年在樹下站着,口中含支吸管啜着朱古力奶。施賢覺得滑稽,就像一隻大狗熊在喝奶。巫垠嚷道:「沈國熙!」

施賢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施賢」沈國熙慌忙放下牛奶,握握施賢的手:「我……叫沈國熙,我拉中提琴。」巫垠單刀直入:「你願意加入嗎?」沈國熙帶點遲疑說道:「反正一直放着,我也不想讓她一直積塵。」這才看見大狗熊的身後藏了提琴的盒子。他又說:「譜子練習過,我連譜架也找出來了。」

「積塵?」施賢暗抽口氣,問:「你多久沒拉琴了?」沈國熙憨直地說:「差不多兩年了。專心考大學嘛。」
施賢說:「那麼不如我們表演後再聽你拉得怎樣,好嗎?」巫垠說:「不用啦。反正今天只有一首曲。這麼簡單,直接跟我們上場就是了。」施賢堅決地說:「不,中途出了什麼差池怎麼辦?」巫垠說:「既然沈國熙都說練好了,還需要擔心什麼?」施賢掙扎道:「你……」

氣氛僵持起來。沈國熙說:「不要緊,我在旁邊等。你們開始吧,看,已經有幾個聽衆在等了。」

巫垠吹響調音哨。這哨像是發司號令似的,召來了更多聽衆。巫垠向聽衆鞠躬,罕有地向他們說話。「多謝大家每星期支持我們,。今日,大家應該留意到我們的表演跟以往有所不同,因爲我們多了一把中提琴。此後,我們成爲三重奏,多謝。」

施賢在後面的臉色變得凝重,萬一沈國熙只是三流貨色怎麼辦?聽他的口氣,還未下定決心,又或者,他只是個三分鐘熱度的人怎麼辦?對樂團會是重重的打擊。在發展初期,幼苗是極易夭折的。巫垠真是個純真的人。她是基於羨慕、敬佩還是同情的心態才和巫垠走在一起?施賢還未弄清楚,但是她明白,既然已經出發,就不得走進歧途。

施賢站出來,微笑道:「這是我們初次表演三重奏,請多多包涵。這是我們的嘉賓,拉中提琴的沈國熙。」公衆起了一陣鬨。施賢知道也許她的說話難以補救什麼。不過她的微笑和聲線,是一種有效的工具沒錯。那起鬨自不是爲沈國熙,是爲了施賢。當然,這些招數不能過度使用。

看見沈國熙拿出跟他龐大身形不大相配的中提琴,施賢又泄了氣。巫垠一臉輕鬆,看來硬着頭皮上的就只是她和沈國熙。兩秒鐘的寂靜,接下來便是三重奏的聲音。沈國熙第一次和他們合奏,奏的跟巫垠一樣的聲部。不出所料,沈國熙的技術及不上巫垠,差了幾級,但同時亦出乎意料,三四天的功夫,算是中規中矩的表現,姑且讓施賢放下心來;巫垠或多或少也將就着他,施賢也順着他們,在沒有指揮的情況下,第一提琴手就是領袖,英文叫 Concertmaster。所以樂團表演過後,指揮總是和首席小提琴一起謝幕。

演奏在外行人的耳朵聽不出什麼古怪的地方。施賢的大提琴站在後面。從後面看,發現沈國熙的琴譜不是巫垠給他的潦草手稿,看見的是再翻寫的中音譜,紙上滿滿是不同的記號。看來這個叫沈國熙的人也算是個有心人,難怪巫垠會找上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