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我們決定走出實驗室。
「沒事的。」阿奶牽著我的手,她看來大概只有十一二歲左右。
阿奶著我往前將石門的閂重重解開,然後將食指放向指紋辨識機上。
「轟隆!」一聲巨響,石門緩緩地打開……
不出所料,石門外的景象是一片混亂:有不少設備從手術室搬了出來門前,地上、門外、梯間都沾滿血;地上攤著數具嬰孩的屍體。
還有,一個睡得安祥的嬰兒。手上拿著一條十字架項鍊。
是小芝。
「秀萌,很抱歉。把妳拉進復活計劃裡,是我一生之中最錯誤的決定。」阿奶抱著嬰孩,並把它安放在手術台上。
一瞬間,它沒有了氣息。
「嗚。」我禁不住發出嗚咽。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個嬰孩,理應是新生命的存在,按照定律的迎向死亡。
最後,我也鼓起勇氣,從後給她一點安慰:
「讓她安息吧。能在睡夢中離世…… 這都算是個善終。」
她點頭示意已收到我的勸慰。接下來就是要離開這裡。
我們稍微地梳洗了一番,隨便在地上拿套較乾淨的衣服來換,便離開了這空蕩蕩的地下室,還有這永遠埋藏著「復活」與「回春」秘密的神秘教會。
她說她想去一個地方。
紅磡碼頭。
「這清勁的風……就這樣吹著很舒服。」阿奶扶著海邊的欄杆、迎著午後清爽的海風。
「我捨不得妳。」我從後擁抱著阿奶,看起來就像姊姊寵著妹妹一樣。
「很抱歉我沒能跟妳走下去。」阿奶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髮,「第一眼看見妳,我就想起當初的秀萌。很單純,那還沒被教會生活所磨滅的初心……」
「這個妳拿著。」她從口袋內拿出一條銅製的十字架項鍊,「這是我們『少女會』的信物,妳要好好留住。」
阿奶輕按項鍊中央,「咔嗦」一聲,十字架的位置竟彈出一枝細針,我也嚇了一跳。
「這是最後一枝血清。」阿奶凝視著這針的尖端,「這秘密我沒有跟秀萌說……但事已至此對我來說已無關重要,這玩意就交給你處理了。」
我抱著她,不住的哭,眼淚不停的流著—— 我知道我已經留不住阿奶。
「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但比起無盡的永生地獄,我更希望生命可以得到一個完滿的終結。」
阿奶望了一遍我的臉龐,然後由心地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我記住了,妳的臉。」
我哭崩了,只顧不斷地點頭。
「可以將妳的餘生也交托給我嗎?就這一天。」我開口。
我帶著她逛一趟兒童服裝店。將不同尺碼的童裝都買下來。
我牽著她手到一趟奇趣天地。看看有甚麼玩具想買、逛逛放滿文儀用品的小巷子,那時候她看來像八歲。
我抱著她走了一趟歡樂天地。看看有甚麼玩具想抽中、一起玩各類能消磨時間的機台,那時候她看來像五歲。
她真的活像一個小朋友。我從沒見過她笑得這麼開懷,就像一個小天使般展露出無邪的笑靨。
但迎接這小天使的,是死亡。
我知道她並不怕。
這是生命的交替。
喬妙伴陸秀萌終,而我則伴喬妙走最後一程。
她就是這樣安躺在我的懷裡。
像快溶掉的冰塊一樣,
對她來說,是解脫。
身體不停地萎縮。
但對我來說呢?
這公平嗎?
那不如
一針
「啪」
讓她再次活過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