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雙鐧大街中,拳腳擒拿佛堂前
夜,鴉雀無聲。
二人於街中對峙。
他們在微弱的月光下凝神對望,像要從眼睛鑽進對方的腦內,找出對方一招一式的破綻。
連見慣街頭打鬥的露宿者也縮到街角去。
他們知道,這不是一般的意氣用事,而是真正的生死相搏。他們也知道,現在不是吶喊叫囂,而是屏息以待的時候。
所有人不敢眨眼,彷彿一眨眼便錯過一切。
街道的灰塵被夜風吹起,鑽進了一個街邊小孩的鼻孔內。他受不住癢,打了個大噴嚏,街旁所有人都轉頭看他。
就在此時,周稜趁所有人都分了心,疾步向前,雙鐧以海底撈月之勢掃向那喀中下兩盤。
那喀料到這一招,立刻以刀擋開中路的鐧,並躍身避開另外一把,飛腿順勢往周稜的臉門踹去。
周稜反應也快,側身閃開之後,雙鐧以雙龍出海姿態戳向那喀。背向周稜的那喀剛穩好腳步,二話不說迴身揮刀。周稜不得不變招,雙鐧往右硬生生把刀擋下。
綠刀威力之大,不禁令他虎口一震。那喀趁機竄進他右方,左掌運勁印在他右肩上,登時被打出數尺外。
不等周稜站好,那喀快步向前,舉刀往他天靈砍去。周稜雙鐧打個交叉,把綠刀頂在頭上三寸之地;周稜見綠刀勢頭已老,右鐧乘機揮向那喀腹中。
可是,受傷的肩膊使不出應有的速度和勁力,被綠刀快步一沉,刀尖向天豎直擋住右鐧。那喀接著往前一推,乘著空檔反手橫砍周稜受傷的右肩。
周稜自知單鐧必不能擋往來勢洶洶的刀,邊退且擋之餘,也攝進那喀右邊死角。那喀見狀也往左踏起大步,兩人轉了個半圈。位置倒轉過來。
周稜幾招未能得手,右肩依然隱隱作痛,逃跑又會被他窮追,心知情況對他不妙。
「可惡!」周稜心裡暗罵一句,卻想不出辦法來。
「要幫忙嗎?」一把女聲忽然從他背後傳來。
「是你?」周稜沒有轉頭望,「還以為你已經回去了。」
「走著走著不見你,便回頭找找。」女聲站到周稜身旁,指向那喀道,「他是誰?」
「他自稱極光刀,竹心觀的事便是他幹的。」
「原來如此。」女聲漠不關心,「記得嗎?首領要我們立刻回去,不要理他。」
「殺了他可以邀功呀!」
「續樂散現在供不應求,價格水漲船高,我們還要多謝他呢。」女聲冷笑道。
「現在不能走,他會追!」
「這樣他就追不到。」女聲主人十指間多了八個小球,全往那喀丟去;那喀及時揮刀去擋,小球卻在碰到刀後爆開,一團霧氣立刻圍著他。
一陣嗆鼻的氣味鑽入鼻孔,那喀馬上掩著口鼻後退到霧氣之外,並運起功來阻止毒氣走遍全身。不一會,那喀發覺霧氣並無毒,只是氣味比較刺激。
抬頭一望,周稜和女人已經跳上屋簷,那喀只能望著他們快步逃去。
「極光刀,下次就沒有這麼幸運!」
聲音漸漸遠去,那喀收起架勢,瞥見地上有一塊長布,便拾起來包著綠刀,施展輕功回到六輪軒的小屋內。
他輕輕的推開門,把刀藏在床底下,靠著床邊坐在地上,聽著小璦的鼾聲自己也累得睡去了。
早上醒來,床上已經不見小璦,但聽見軒內傳出整理東西的聲音,那喀便跳下床,簡單梳洗一下就往軒內去。
六輪軒眾人已經各自在自己崗位上工作,就連小璦也正在抹桌子,令遲來的那喀有點不好意思。
「早晨!」「早晨,那哥哥~」龐老大和小璦見到剛進來的那喀,打個呼呼。
「對不起,我遲到了。」說完望望小璦,她看起來心情不錯,昨晚的事可能過去了。
「汪六已經告訴我昨夜的事,放心吧,」龐老大笑道,「有沒有追到那些人?」
「讓他們逃掉……」那喀避開綠刀的事,只說結果。
「沒關係……現在先去幫忙吧……」
那喀點點頭,轉身想和小璦聊兩句,卻見她正和史衛談得正酣。這看得他又失落又酸溜,只好別過頭去當沒看過,逕自走進廚房。
廚房內的單左明已經忙著拌青瓜絲,沒有抬頭便對那喀說:「把豆腐切片。」
那喀「嗯」一聲回應,便走到調理台,拿起菜刀把豆腐切起來。
「以吾平時用刀的技術,這難不到吾。」
誰知那喀菜刀半落,豆腐便斷開。那喀再試一次,豆腐也是在切到一半的時候斷開。
「切豆腐不是砍東西,」剛好單左明過來看看,「我來示範一次。」
那喀見他左手手腕懸空,只用手指穩住豆腐;右手拿起菜刀,沾一沾水,手起刀落就把豆腐切成薄薄一片。然後,菜刀把豆腐片掃平,再以同樣的手法把片切絲。
「用刀要快穩準,」單左明放下菜刀,「使力要陰柔。」
「單兄的刀法實在令吾佩服。」
「熟能生巧而已,知道甚麼時候用剛力,甚麼時候用柔力便可。」
這一句,打進那喀的心裡。他回想自己的刀法,才知道自己其實未做到師傅所傳授口訣中的刀法。
「多謝單兄。」
「不同的食材,就用不同的力度和方法,多練習便可。」
就這樣,那喀和小璦在六輪軒開始工作了。
那喀早上在廚房裡準備食材,晚飯後關在房內,拿出綠刀來練習;小璦也在飯廳內招呼客人,城內的人好像知道六輪軒多了個美女侍應,都好奇地堆在門口探頭看看,弄得蔡穘經常要把他們趕走。
二人平靜安穩地過了數天,直至這一晚。
六輪軒如常地在日落後關門,如常地一起吃晚飯,然後各自休息。
那喀和小璦也像平日一樣,一個舞刀、一個練字,直到天黑。
只是這天,正當天已全黑,其他小屋的燈光也熄滅時,一串微弱的金屬碰撞聲在軒內後院響起。
要不是細心聽,那喀根本不能在夜鴉的叫聲中聽出來。
於是,那喀探頭出門外。
軒內後院依然是一片漆黑,他以為只是軒外傳來的聲音,本想關門入睡,卻見佛堂的門開了一道縫。
「那哥哥,沒事吧?」
「你留在這裡,吾外出看看。」
有人偷偷地進入佛堂?那喀心想。可是,又會有誰在半夜走入佛堂?
難道佛堂有甚麼秘密?
即使那喀已在六輪軒工作多天,卻一步未入佛堂。好奇心驅使之下,他輕輕踏出門口,不讓夜鴉驚怕,慢慢地接近佛堂。
他背貼佛堂,沿著牆壁側步靠近堂門。躡手躡腳到了門邊,窺看堂內的情況。只見佛堂內燭光暗淡,除了旁邊的一張床、正中的一個蒲團,和遠方靠牆的木魚和佛台,並沒有其他東西。
那喀看不出有甚麼秘密,正要回到小屋去時,面門一陣狂風撲來。那喀立刻往旁邊躍開,狂風亦同時變招,水平往他劈去。那喀瞥見來的是手刀,當下以左手拍落,右掌朝對方下顎推出。
對方見那喀反攻,亦以同樣的手法打落右掌,右手使出擒拿抓向那喀。那喀以左臂擋開,左腕一轉一上,直指對方的右肋。擒拿只好往後一縮,止住那喀左指的去勢,左手不忘順著側身以短勁推出。
此掌來勢凌厲,幸好那喀反應夠快斜身避過。他見中門稍開,右拳立刻往對手胸膛鎚去。對方反應亦快,右手迴過把他右拳托起,左手再以手刀往那喀的右腰劈去。
那喀擋無可擋,只好躍後避開,手刀剛好劃過他的衣服。
沒等那喀站住腳,右手擒拿又如浪湧來;那喀左腳剛落地,便以此作重心,右腿以龍捲姿態轉出旋風腿。對方料不到腳跟竟把擒拿連消帶打,就在腿踢在自己臉上前,左掌運勁把腿推開,自己也反方向彈開數尺。
佛堂燈光剛好照在對方身上,只見眼前一個穿著灰黑色袈裟的尼姑。
「哪裡來的鼠輩,武功不錯!」語音剛落,尼姑對準那喀兩肩使出比剛才更凌厲擒拿招式。那喀不敢怠慢,欲以掃堂腿止住尼姑的來勢,卻見她飛身一躍,如虎撲兔般撲向那喀。
此時尼姑的來勢更猛,兩手正要抓向那喀雙臂。那喀只好兩臂一分,把尼姑的擒拿手雙雙往外拍開。還在半空的尼姑立刻弓起腰,雙腳重重地蹬在那喀胸上,並順勢一個後空翻落在半尺之外。
尼姑雙腳剛落地,不等吃痛的那喀站好,馬上向前衝。兩手趁他還未反應過來,牢牢擒住他雙肩,正要運勁把雙臂扯下來。
「紅娘住手!」一把低沉而粗壯的聲音喝道。
「紅娘?!」那喀驚訝道,「你就是胥紅娘?!」
「哼!紅娘已死,」尼姑不再運勁,但雙手依然抓著那喀的肩,「現在只有靜虛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