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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光南下

《極光南下》第十四回

極光南下

初嘗軒中拿手菜,卻遇兵頭搜六輪

老大大力拍了一下掌,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並走到他的面前。

門外的瘦男人探進頭來,看著那喀和小璦,譏笑道:「老大,要趕他們出去,還是直接報官府?」

「不,正好相反,」老大笑道,「從今天起,他們會在六輪軒工作。」

「甚麼?!」瘦男人眼睛睜得大大,衝入軒內跑到老大身旁,低聲道,「我們的……」

「放心,」老大拍拍他的肩膊,「道觀的事是他們闖出來的,也算是同路,難道不幫忙嗎?」

「收留他們豈不是惹禍上身?」

「官府對是誰做還未有頭緒,現在還算安全。」

「只怕誤了大事……」

「暫時先把他們留下,一切待她回來定奪。」老大堅定地說。

瘦男人把悶氣「骨碌」一聲吞到肚裡,沒有再多說。

「來,讓我先來自我介紹,」老大回頭對二人說,「我是龐嘉,他們都叫我龐老大。」

「我是獨眼單左明,」左眼戴著眼罩的男人道,「是這裡的廚師。」

「左眼瞎了的人卻叫……」「小璦!」

小璦被那喀一提,才知是不該說的話,連忙雙手掩嘴。

「就是因為瞎了,才看得更明白。」二人聽不出怒意,登時鬆一口氣。

「汪六。」褐膚的男人說了自己的名字,便逕自回頭去搬貨物。

「我……我是……阿史那衛,」剛才擦桌子的年青男孩半紅臉道,「你們……可以……叫……史衛。」

「阿史那!是西方的姓氏耶!」小璦驚呼道,「你從西邊平原來的嗎?」

「對……對……」史衛期艾道。

「也算是他鄉遇故知,有空定要聊聊~」小璦欣喜道。

「好……」

「我懶得理你們,」瘦削男人不忿氣地拉了單左明走進廚房,「獨眼,早飯還有剩下的嗎?」

龐老大叫住他:「菜頭……」

「菜頭!?」雖然那喀忍住了,但小璦還是噗赫一聲笑了出來。

「蔡穘!我叫蔡穘,丫頭!」

「知道了,菜頭老大。」

「哎呀!氣得我肚子餓了!」

「讓我先帶你們去房間安頓好,午飯時會叫你們下來,然後就教你們如何在軒內工作。」

龐老大帶二人從後門走出六輪軒,他們才知軒後的佔地頗大。

「左右每邊三個獨立小屋就是我們的住宿;面前靠左的是貨倉,靠右的是個佛堂。其餘的土地我們盡可能用來種植,務求做到食材新鮮和高質素。」

龐老大解釋後,指一指右邊深處的房子,「那裡便是你們暫住的地方。」

「你們六個人六間屋,吾等住下來的話,那老闆回來要住在哪裡?」那喀問。

「這個你們不用理會,反而你們孤男寡女住在同一房內,不是遭人話柄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和那哥哥已經是夫妻。」

「真想不到啊!我看你未梳起髺,以為還是待字閨中。」

三人來到屋門前,龐老大推開門讓他們進去,站在門外說:「你們先休息,我回軒內繼續工作,待會見。」

「謝謝龐老大,待會見。」那喀抱拳道。

見龐老大遠去後,那喀便關上門。小璦見只剩下他們兩人,立刻撲進那喀懷裡,半哭地說:「剛才嚇死我了,那哥哥~」

「吾認為你做得很好。」那喀摸著她的頭髮安慰道。

「人家還是會怕噢~」小璦拉那喀到床邊,把他的頭抱在胸前,「你聽!我的心臟還是跳得很猛唷~」

砰噗砰噗砰噗砰噗砰噗……

有如炮仗聲響而急的心跳聲,傳到那喀貼在軟肉的耳內。

聽到小璦急促的心跳聲,那喀心生憐愛,在她額上親了一口。小璦被那喀突然的吻額,心臟跳得更快,兩頰也漲紅起來,害羞得把臉埋到他的胸膛內。

「吾反而想知道,你如何猜到?」

「我相信橙衣姊姊嘛!」

「就這樣?」那喀怔道,「吾等和她認識才不過幾天而已……」

「可是她救了我們,一個本來想殺那哥哥的人,卻救了我們的命,難道不可信嗎?」小璦抬頭道,「就像那哥哥一樣,救了我命的人,難道不可信嗎?」

「或許……是……」

因為早上累積的疲勞,此時二人同時打了個呵欠。

他們先是一呆,然後相視而笑。

「看來真的要休息一會。」

「嗯。」

「要抱著嗎?」

「當然!」

那喀和小璦的身體漸漸軟倒,眼皮像垂下的布簾合起來;睡意有如微風,把二人的意識無聲無色地吹走。

直至廚房再次傳出剛蒸好的饅頭麵香。

麵香把二人帶到只有隨風搖曳的小麥園。他們和金黃色的麥穗一起高興地輕舞,又在穗間互相追逐,像小孩般無憂無慮地玩耍著。

咯咯。

敲門聲把二人從麥園帶回小屋內。

「那喀、小璦,午飯快準備好。」

那喀應了一聲「知道」,便推醒身旁的小璦。

小璦打了個呵欠後說:「剛才我夢見和那哥哥在麥園玩耍,很開心噢~」

「是嗎?」那喀吃驚道,「吾剛才也在做這個夢!」

「真的嗎?」小璦又驚又喜,「這真的比做夢更開心呢!」

「別要他們等了,」那喀道,「畢竟吾等是客,不能失禮儀。」

小璦點點頭,甜絲絲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

兩人順著麵香,從小屋走進軒內。軒內除了工作的五人外,還有幾個碗碟空空,吃飽在聊天的食客。

「你們先在那裡坐著等,」龐老大指一指最大的那張桌子,「獨眼快弄好了。」

說時遲,那時快,單左明捧著一個大蒸籠從廚房走出來,放在桌上的正中間;汪六也跟著他出來,左手把一碟碟小菜從托在右手的盤內排在蒸籠周圍。

「吃午飯的時間到了嗎?」蔡穘蹦蹦跳跳到桌旁,看見一桌的食物,眼睛也發光了;眼睄望見那喀和小璦,轉頭藐了一下嘴,又回頭細看每碟小菜。

小璦向他「哼」了一聲,也自顧自看著眼前的美食。

此時,最後的幾個客人離開六輪軒,龐老大和史衛把桌子收拾好;單左明和汪六把湯和飯端出來後,四人和大家圍著桌子坐下。

「獨眼,向新來的介紹你的飯菜吧。」龐老大一邊向各人遞上碗筷,一邊向單左明道。

單左明站了起來,指著每道菜說:「涼菜有酸拍黃瓜、涼拌土豆絲、松子木耳,熱菜有酥炸芋魚、百寶齋、麻婆豆蓉,湯是青紅蘿蔔湯,還有饅頭和白飯。」

「怎麼全都是素菜?」小璦沒有看見一點肉,好奇的問。

「我們六輪軒只供齋菜,沒有葷食。」

「那哥哥,難怪玉飾店店家要我們自己體會六輪軒特別之處呢。」

「對,真的很特別,」那喀轉頭向單左明道,「能夠只以齋菜擠身城中四大名家,廚藝真令人佩服。」

「這都是城中人給六輪軒的面子,」單左明道,「還望飯菜合你們的胃口。」

「來來來!」蔡穘催促道,「肚餓了,別多說,快起筷!」

三款冷菜清新而酸甜,令眾人胃口大開;暖湯火喉十足,而熱菜各有特色。

「酥炸芋魚和麻婆豆蓉是獨眼的拿手好戲,」龐老大道。

兩款小菜口感似肉非肉,有魚的軟滑和肉末的粗糙,卻沒有魚腥和肉羶,令那喀和小璦十分驚訝。

「真的很神奇!」小璦讚嘆道,「吃起來像肉,卻不是肉!」

「那就多吃點吧。」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說畢,小璦又盛了一大碗豆蓉,那喀也夾了一大塊芋魚。

眾人吃得撐腸拄肚,連那喀和小璦也意料不到齋菜竟然會這樣好味道。

「很飽啊~」小璦揉著肚皮說。

「吃飽了便要工作,不許偷懶。」龐老大笑道。

就在蔡穘去接待剛來到的客人,其他人收拾午飯後的碗碟時,街外傳來一陣步操聲。

「去!你們搜這家,他們搜那家,我們繼續走!」

「是!捕頭!」

「不要擋路!」

「兵大哥,我們和道觀的事無關的……」

「沒有關係怕甚麼被搜?!」

「我們的店都被你們搗亂了……」

「萬一漏了重要的線索,你負擔得起嗎?」

乒乒乓乓……

「兵大哥……這個是祖宗傳下來的花瓶,千萬要小心……」

「啐!」

本來正在飯後喝茶休息的眾人,也被外頭的喧鬧聲弄得興致全失。

喧鬧聲愈來愈近,眾人望出門外,只見蔡穘正在與一個官兵理論。

「捕頭,你這是擅闖民居,沒有合理懷疑的話請回。」

「走開!道觀兇殺案七天未破,事態嚴重至此,還管得那麼多!?」

「還請捕頭申請合理的搜查令,屆時六輪軒必定協助。」

「我現在懷疑六輪軒與道觀兇殺案有關,你不讓我入去搜,」捕頭揚一揚手,後面的官兵立刻舉槍拔劍,「大伙兒只好衝進去!」

龐老大耳聽到此,站起身往門外去,向捕頭抱拳道:「黃捕頭,小事何必舞刀動槍?」

「是你的人不讓我們入去搜。」

「軒內還有客人在,總不能嚇怕他們。」

「官府辦事,叫他們走!」

「等等,史衛,請照捕頭指示先送走客人,菜頭重新為客人們預約。」

「是……」「老大!」

二人按龐老大指示辦事後,便請黃捕頭和一眾官兵入軒。

「話在前頭,本軒和附近一眾店舖是良好市民和商戶,黃捕頭此舉於法不合;若然證實我們一眾人無辜,捕頭可要擔得起這個枉法的罪名。」

「哼,這是徐大人的指示。」

「放心,徐大人的指示我們當然遵從,但我們亦會稟告給曾大人。」

黃捕頭一臉鐵青,揚手道:「給我搜!」

「等一會。」龐老大雙手向前一擋,「為免黃捕頭心煩日後賠償的事,還請捕頭只帶一兩位官兵入軒,由我來帶領幾位慢慢檢查軒內每個角落。」

「啐!麻煩多多!」黃捕頭回頭指向兩個官兵,「你,和你,跟我進來!其他守在門口。」

「多謝黃捕頭見諒。」說罷身子一側,左手往軒伸出,「三位,請入軒。」

黃捕頭撥一撥官服,大搖大擺走入軒內。

眾人見三人搬開每張桌椅,又伏身看看桌底是否藏有甚麼東西,真的是一顆蟲子也不放過。

搜完大廳後,龐老大便領他們到廚房;然後到軒後的小屋、貨倉和佛堂。

三人把六輪軒內每一粒灰塵都看過後,沉著臉回到門前。

「黃捕頭,怎樣?」

「哼!這次先放過你們,日後別讓我找到痛腳。」

「菜頭,送黃捕頭出軒!」

「等會!」黃捕頭忽然回頭說,「當晚附近有民居看見道觀閃著綠光,如果知道或想起甚麼,別忘了稟報衙門。」

那喀聽完心頭一驚,掌心也冒出汗來。

「這個當然。」

待一眾官兵們遠去,軒內所有人才鬆一口氣。

「老大,今天生意怎麼辦?」

龐老大望見日落瓦前,嘆口氣說:「反正現在晚了,很多餸菜來不及準備,你就跟客人道歉,說軒內有急事發生,今天做不了生意。」

「剛才的捕頭真沒禮貌!」小璦氣忿道,「城內的兵和官都是這樣的嗎?」

「大部分是。」龐老大苦笑道,「偃城官商教黑勾結嚴重,一般百姓要麼同流合污,要麼敢怒不敢言。現在道觀的事令他們亂了套,變得又急又不受控。」

「為甚麼?」那喀問。

「竹心觀讓民眾有一個心靈的避難所,甚至把所有人為的事情轉化成厄運,好讓官府容易管理;再者,觀內道士製造麻藥,地下商人以此賺錢,地下幫會以此控制官和民。現在成癮者無藥可食,偃城自然更亂,各方自然更急。」

那喀意料不到,自己南下尋伴,竟然漸漸引起巨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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