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接觸過的,不代表它不存在。
每個社會都有這樣一群人,他們出賣靈魂,化身為別人欲望的工具,偷偷摸摸地賺取骯髒的金錢。
這是一個活在黑暗的職業。
他,是賣菊花的男人。
他,名叫程哲。
*
咖啡店的玻璃門被輕輕推開,帶動一連串清脆的鈴噹聲。
戴著深藍色鴨舌帽的男子,像貓般輕步走進,然後在一張靠牆的木桌旁坐下。
那裏,已經有一個人在等著。
「噢,你來了。」
開口的是個瘦骨如柴的濃妝婦人。假如十號風球吹襲,說不定會將她捲上天空。
「最近好嗎?」她放低手中雜誌,捧起咖啡杯啜了一小口。
「還可以。」他低下頭,讓鴨舌帽遮住臉。
年輕的女侍應生拿著餐牌走過來。
「礦泉水。」他頭也不抬。
女侍應生轉身離開前,偷偷打量鴨舌帽下的樣子,接著感到耳根有點發燙。
很帥的男人。
「好,那麼我們切入正題吧。」婦人沉聲說。「前幾天接了一單生意,你看看有沒有興趣?」
她用枯枝般的手,從皮包拿出一個公文紙袋遞給他。
紙袋裏,裝著一個男人的照片、簡單的個人資料、和一張支票。
照片中的男人大概三十多歲,穿著緊身白色小背心,露出一身健碩的肌肉,笑得陽光燦爛。強壯的左臂上,還紋有一個小小的米奇老鼠。
「怎樣?」婦人問。
「我從來不挑人,你知道的。」他將所有東西放回紙袋,封好袋口。
「呵呵,我就是喜歡你的爽快。」婦人壓低聲線地笑。
某些行家有挑選對象的習慣,以各種奇怪的理由推搪和拒絕,但他無論甚麼人也不介意。
永遠不認人,只認錢。
有一次,對象甚至是他的舊相識。
「你們在我手下辦事,做得不高興就無謂了,對不對?所以我非常尊重你們的個人自由。」婦人撫摸著珠光寶氣的戒指。「唉,但你們當中有些人,總是給我麻煩。」
女侍應生送來礦泉水,他拿起就往喉嚨直灌。
婦人繼續說:「這個世界,你挑別人,別人也挑你。現在很紅,不代表一直會紅。到時你看看啊,還可不可以這樣挑剔?」
他「嗯」了一聲。
每次見面,她總是喜歡對他長篇大論地說教,雖然,他可能是最不需要聽的那個。
其他人,應該沒有這麼好的耐性吧?
這時婦人的手提電話響起。
「喂,甚麼事……琺瑯質的英文是甚麼?我現在不記得了,你去查字典吧……我在談公事,乖,遲點告訴你好不好……」
「是Enamel。」他插口。「E、N、A、M、E、L。」
「聽到沒有?是E、N、A、M、E、L。」濃妝婦人對電話的另一端說。「好吧……拜拜。」
電話掛上。
婦人饒有興味的看著他。
「程哲。」她說。
「嗯?」
「有沒有想過換個職業?」
「沒有。」他搖頭。
「你喜歡現在這份工作嗎?」
「我喜歡那份錢。」
「你會一直做下去?一直做到老?」
他抬起頭,視線與她相交。
鴨舌帽下細長的眼睛,像貓一樣。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他拿起公文袋。「再見,安早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