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程哲獨自來到女友所住的醫院。不過今次,他不是來探病,他是來工作。對象竟然住在同一間醫院,真是巧合,但這不影響他的行動。
像隻貓般,程哲以輕巧步伐向目的地前進,並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雖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不見得光的工作,但他發覺,此刻的心理素質非常良好,半點緊張感覺也沒有。
對了,實在沒有甚麼好怕的。
走過重重樓梯,推開道道大門……
終於來到嬰兒室。
當值的中年女護士見到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低頭行過,走過去正想開口詢問,已被一記斬在後頸的手刀擊暈,身體被拖到一旁放下。
二十多個初生嬰兒,各自睡在獨立的推床上,房中寧靜一片。根據客人提供的資料,程哲來到其中一張推床跟前。床上的膠盤中,是一個頭髮稀疏的肥胖男嬰,模樣惹人憐愛。
程哲小心翼翼地檢查男嬰的手環,上面寫著男嬰母親的名字:李競娜。
對象正確。
程哲從衣袋中摸出裝有滅聲器的手鎗,對準男嬰的睡臉。
很好。行動到目前為止也非常順暢。按下板機便回家吧,或許還趕得及看電視劇。不要猶疑了。
或許,他第一個對象與他女友在同一地方,其實有宿命上的意義。
男嬰只有死,他女友才能活。
這是一種獻祭。
唯有殺手的巨額酬金,可以一直支撐著龐大的醫療費用。
按吧。
就按下去!
「求你別……別殺他……」一把薄弱的女聲突然出現在身後。
程哲大驚,竟然有人接近自己也絲毫未覺,看來剛才心神太過激盪了。
「我剛才就感到有事情會發生了,果然……我知道,是張太派你來的吧……」
說話的是個身穿病人衣服的少婦,容顏秀麗,卻難掩憔悴。
「請你轉告張太,我……我是真心愛著張生的,不是貪圖他的錢,也不會用孩子來要脅他……」
程哲並不知道單子後的來龍去脈。他不需要知道。
「閉嘴。」他壓下鴨舌帽,將手鎗指向少婦。
「請你放過我的孩子!」淚水從少婦的大眼睛滾下。「我發誓會帶他離開,不會再與張生見面了!」
「閉嘴!」
「求求你……」淚眼汪汪的少婦向前踏了一步。
程哲著魔似的退了一步,背部撞上一張推床,發出「碰」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足以吵醒正在熟睡的嬰兒們。
嬰兒們一個接一個大哭起來。在嬰兒的嚎哭聲中,程哲奪門而出,狼狽地落荒而逃。
想不到,會敗給一個母親的眼淚。
回到咖啡店的時候,程哲燃起人生中第一根煙。
「對不起。」
「不要緊。」安早姨微微一笑。「問題已經解決了。」
「客人改變主意了?」
「不。」安早姨搖搖頭。「我當初怕你下不了手,於是安排另一個人候補,如果你無法完成工作,便由他跟進。」
程哲突然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
「這個工作由那人執行,最好不過。」安早姨淡淡地說。「江湖中人稱他為『毒男』,並不只是因為他擅長用毒,還因為他夠狠毒。」
「嗯。」
安早姨嘆了一口氣,說:「雖然你為新身份取了程哲這個名字,但還未確立個人專屬的儀式,心理上你仍然是原來的自己,未能抽離自我,下手時才會猶疑。」
「儀式?」
「也就是個人風格。舉一個例子,你聽過『熊貓男』葉思定吧?他總是戴著一個熊貓頭套,用削尖的竹,替對象放血……還有那個『傘男』唐十二,是以雨傘作為殺人利器的武功高手。」
「很特別的外號。」
「你遲早也會擁有自己的外號。到時候,你才會真正地變成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