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哥在村口已嗅到一陣木材腐敗的氣味,當然還有垃圾的酸餿味。隱約還有一陣屍臭。整條村的人都姓鄭,更準確來說,整條村的業主都姓鄭。十年前,這條村上下三十六戶,有十三戶是租客。雄哥記得那麼清楚,因為他是十年前一宗大案件的偵察指揮官。
這宗大案件,是村裡上下三十六戶,共八十四人,一晚被殺的案件。殺人者只有一個,而他也是案中最後一個死者。
村中有條馬路,可容兩車並行而駛。雄哥走著,路面乾淨,連半塊樹葉也沒有。只是他隱約看見路面略帶粉紅。他嘗試說服自己那是幻覺,不過是十年前的情景殘留在腦海之中。雄哥腳下忽然踢到一些東西,立即把腳提起,原來是個松果。他曾在同一條路上踢中一具屍體的腳。屍體身上有刀傷,全部都在背上。後來,他查出這條路上的三具屍體,就是最後被殺的人。
村屋單位大門緊閉,就像張被縫著的嘴巴。這是最不同的地方。十年前,每道門都是開的,燈光從屋裡照出來,血腥散播,蒼蠅的嗡嗡聲響個不停。他和十多位同袍,忍著如同實物的屍臭,逐家逐戶地搜索。每家都有兩具以上的屍體,他們身上都有刀傷。驗屍官說,是由重量不同、刃形各異的刀子造成。
四周很安靜,連山風吹過也聽得見。這條村子本來是行山人士的必經之路,但發生了那宗案件後,就沒人有膽子經過這裡。鬧鬼的傳聞炒得熱哄哄的。連萬事不怕的地產商都不敢收購這塊不祥地。
雄哥點燃了一根香煙,隨便推開了一間房子的大門。結案之後,整條村子的鎖頭都拆掉。房子客廳乾乾淨淨,了無一物。雄哥有一刻看見地上躺了兩具屍體,一老一小,身上被砍得血肉模糊,不遠處有柄血跡早已乾涸的菜刀。大門沒有撬開的痕跡,雄哥想像兇手逐家逐戶地拍門,走進房子後就先制服家裡的大人,然後才將每個成員殺死。刀子砍鈍了,就從廚房拿新的。村子之中不乏壯漢,但沒有人能反抗兇手,所有的房子都幾乎沒有打鬥的痕跡。雄哥沒有走進房子,沿著兩排村屋中間的窄巷繼續走。他直覺上知道自己要去那裡,理智就嘗試說服自己只是隨便亂走。
終於來到5號的村屋門前,雄哥掉下手上的煙蒂,一腳踏熄。他不想改變這村屋裡的任何東西,包括掉下不屬於這裡的煙屁股。雄哥推一推大閘,感到有股阻力,就像屋子正在勸說他離開。他不理,走到一樓,打開房子大門。跟之前的房子一樣,客廳早就清空。雄哥的目光不其然移向廳中的一把吊扇,幾乎肯定它剛從旋轉中停下。十年前,雄哥在吊扇上發現唯一一個不是被砍死的人,皮帶圍繞死者頸項,腳邊有一堆意味著缺氧而死的穢物。
雄哥走進主人房,床子衣櫃搬走以後顯得很寬敞。這裡的窗子對著綠意盎然的風水林,比客廳要光亮得多。他瞥見白色的牆角上畫了些東西,是個由多個三角形組成的複雜圖案,由黑色的鉛筆畫出來。雄哥覺得這圖案很眼熟,搜索記憶,這宗案件的所有線索他都瞭如指掌。他記起來,於風扇上的吊死的兇手,口袋裡有本A6大小的筆記簿,最後一頁就畫滿了這個圖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