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我聽.我寫你看

BETA

BETA(4)

講故佬 Beta

講故佬 Beta

太太一直沒有回來,她公司打電話到我家,我推說是她回了外家,她失蹤後三天,公司就沒有再打過來。我嘗試聯絡外家,都不得要領,岳父冷冰冰的聲線,似乎是要我與他們劃清界線。我究竟做錯了甚麼,想到這就怒火中燒。

我再次上班,已經是一周後的事了。我走上通往學校的山坡,沿途竟有許多生人,模樣有點像記者,有幾人還拿揹著大型攝錄機。

學校門前停滿了電視台的車輛,還有兩輛閃著紅藍燈的警車,和一輛救傷車。

一個軍裝警員攔著我,我說我是這校的老師,他跟管理員確認後才放行。

教員室死條沉沉,一眾老師都坐在位子,好幾個將臉埋在雙手,對我的問題都不大理睬。我在茶水間見到陳老師,她兩眼通紅,握著馬克杯的雙手顫動不已。

「是誰受傷入院?還要出動差佬?」

「吳老師……」

「他發生甚麼事情呢?」

「唔……他被學生刺傷。我聽說是美工刀……」

我心中有種不安。預期成真的不安。

「……刺他的是……嗯……上次跟你打架那個。」

我腦海一片空白。

過了不知多久,教員室的廣播系統響起校長秘書的聲音,請各位老師參與緊急會議。

校長沒有半點焦躁,至少臉上沒有顯露出來。他以「今日有一位老師受了傷」開場,概述了學校現況,詢問大家的意見。有老師認為,出席率只有三四成左右,不如暫時停課,但建議立即遭到其他老師反對,他們指不繼續補課的話,難以追上進度。

我沒有再聽下去,胸中石塊越來越大,快要充塞我的咽喉。

「砰!」我發現自己站起來,拳頭在木桌上,上臂肌肉跳動,就在內裡有另一個心臟。

眾人一臉錯愕。

「現在,我們有位老師受傷,被學生刺傷啊。就是你們上次沒有嚴懲這個學生,他才有機會幹出更嚴重的事來。你們還有心情討論甚麼進度不進度?你們的腦袋是不是出了毛病啊?」我不記得自己當時的說話是否如此清楚,都是事後陳老師告訴我的。

我只記得我說完這番話後奪門而去。

陳老師在飯堂找到我,我面前有吃賸一半的腿蛋治,還有滿滿一杯冰奶茶。

「我可以坐下嗎?」陳老師拿著餐盤。

我點點頭。

她坐下,我瞥見盤上是碗餐蛋公仔麵。

我們吃得七七八八,陳老師才開腔:「王老師剛才說了我心中的話。」

「有話直說而已。」我將冰奶茶吸個一乾二淨。

「有話直說需要很大的勇氣。」

她吞嚥了一下,說:「王老師,如果我告訴你我知道為何學生會不上學,為何吳老師會被學生刺傷,你會相信我嗎?」

我頓了頓,心道莫非她也知道了阿偉的遊戲程式,說:「我相信你。」

陳老師的臉忽然紅起來,她說出了想法,果然與我預期相差不遠。

美君跟眾同學混得熟,成為了陳老師的消息來源。她說,肥仔傑於數周前在同學的Whatsapp群組分享了一個遊戲程式。美君對電玩不感興趣,就沒有理會。

「美君告訴我,她發現群組的訊息量急降,平日有千餘條訊息,現在只有百餘條。」

「百餘條已經很多的啦。」我打算說個笑話。

「你知道同學們的話題有多包羅萬有的話,就不會這樣說了。」陳老師嘻嘻一笑,旋又滿臉愁容。

「美君在Whatsapp給我講,不再發言的同學,就是沒上學那一群。」

我心裡理順了整件事的去向,阿偉先向肥仔傑share了程式,肥仔傑再把它分享至同學的Whatsapp群組,應該也是他把程式放到
Google Play的網站去。

「陳老師,你現在有空嗎,跟我去一趟學校的電腦室?」

陳老師坐在我一旁,看著我雙手在鍵盤上來去如飛,一臉不解。

「如果我們推測是真的話,阿偉的遊戲程式會令人……令人行為異常。」剛才由飯堂至電腦室的腳程,我告訴了她如何發現阿偉編程的天份,如何協助他完成Beta,還有他留在房內編程的情況。

「那你在這個Google Play的網站幹甚麼?」

「檢舉這程式。」

「檢舉?」

「就是投訴啊,令程式下架,暫時禁止下載。」

「那麼多的正評,你可以這樣做嗎?」陳老師指著畫面,果然,已有萬多人按了讚。

即是有萬多人下載了程式。我心中一涼。

「我要用幾個假帳戶,好,行了。」我知道阿偉的程式會暫時下架,但不知會維持多久。

我記得阿偉還說過程式還支援iOS,於是到Appstore瀏覽,沒有發現。

肥仔傑用的是Andriod手機,可能只用Google的產品。

「王老師,你下載了那個遊戲嗎?」

「我不敢。」我玩完Alpha測試版和太太爭執的事,也沒有暪她。我漏去的只有太太拿了手機往外跑那件事。

「我親眼看見肥仔傑的模樣,我也不敢了。」陳老師向下望自己的手袋,手機就在裡面。

「我這老古董可跑不動阿偉的玩意。」我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是諾基亞的8210。

「之後我們要怎麼做?」

「找阿偉。」

公園依舊有幾個老人正在乘涼,有幾個在附近石造的乒乓球桌打天九,網上世界對他們很遙遠,甚至是不屬於他們的。

我按了門鈴,又拍了鐵閘幾下,老婆婆都沒有應門。

「你給我把風。」我伸手入鐵閘,摸到了橫閂。

門沒有上鎖,打開時卻傳來一陣古怪的氣味,就像一碗沙律放在外面多日。陳老師拿出手帕,掩著口鼻。

我先拉開摺門,房裡只有一個個的泡麵杯,裡面的湯沒有倒掉。桌上還有一塊塊染血的紗布,筆記簿型電腦已不在,只賸下一根網線。

氣味是從門幃後傳來。我揭開那塊藍白花紋的布,床上躺著一人,正是阿偉的奶奶。

我沒有走近去,但她垂下的左腿證明她並非睡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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