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聲音：「外賣到。」
沈國熙探出頭說：「這兒沒叫外賣啊。施賢？」施賢提起個快餐店的紙袋，晃了晃。三重奏解散後，便是考試季節，大家只是再短信上聯絡。沈國熙想不到施賢會來找他。
沈國熙道：「謝謝你。但叫我怎樣減肥？」施賢走了進來，在狹窄的走道上穿來插往，又說：「這裡滿是音響器材，你每天搬一下就是最好的運動。」沈國熙接過下午茶，說：「如非必要，我可不想動它們。有什麼差池，輟學、打工、賣身、切下肥肉也賠不起。對了，你怎麼來了？」施賢暗笑：「今天跟同學去玩了一樣有趣的東西。」沈國熙問：「什麼？」施賢答：「占卜。」沈國熙追問：「你信？這薯條你也一起吃吧。」施賢拿起薯條說：「我信命運，命是預定的，恐怕是出生時就給你定了。」沈國熙：「聽上去蠻悲慘，永不翻身。」施賢攤在沙發上說：「各有各的體會吧。反正命運是定死的，占卜準確不準確，功力如何一目了然。」沈國熙問：「用自己都沒能掌握的命運測試占卜？這樣說，邏輯上有點說不通。」施賢反問：「你跟文科生談邏輯？倒不如跟巫垠解釋 MIDI 原理？你不信命，但我信。」
「老闆，你好。」門外又來了人。一個中年人從櫃檯走了出來，看見兩個頭髮染得出位的年青人。「老闆好，我們是博林大學 Music Club，想請問你今年能不能贊助我們的今年盛夏表演。」
沈國熙一聽見 Music Club 不禁從沙發後豎起了耳朵。
「無啊，無啊！」老闆一句回絕了。可以學生還是不放棄：「不過，上年你也……」老闆馬上說：「上年是上年，今年是今年。昨天股票升，今日股票跌，我跟誰說？你真是讀書讀壞腦。」Music Club 見老闆脾氣不好，連忙道歉離開。看到這裏，沈國熙心頭一快。
「怎樣啦，阿熙？」老闆和顏悅色走了過來。「看到我替你出了口氣嗎？噢，這裏還有位美人呢。」施賢起來說：「老闆你好。」老闆跟沈國熙使使眼色，嚇得沈國熙連忙澄清：「施賢……不是我的女朋友。是和我一起演奏的隊友。」施賢毫不尷尬，微笑。老闆說：「那剛好，下個月底店子參加電子音樂展覽會。你們能不能表演一下？」沈國熙叫道：「什麼？」施賢接道：「無問題。到時候，我們會把你的招牌擺到最當眼的地方。」老闆樂呵呵：「美女真聰明。剛才那班嘍囉根本比不上，還想跟我拿贊助。」
施賢說：「這年頭生活艱難，非但贊助，我想就連場地也難保呢。」
沈國熙說：「施賢，你認爲巫垠還會繼續嗎？」施賢說：「你不妨打電話給他。」沈國熙馬上打電話巫垠。但是從巫垠的聲線聽起來，還是十分氣餒。沈國熙簡要地把事情說明。電話的另一頭沒有聲響。沈國熙說：「喂喂？在嗎？」施賢搶過電話來說：「大家都不甘心。我們再來一次吧，巫垠！」
還是沒有回應，在掛掉前，隱約傳來一聲「好」。
沈國熙他們又忙起來。有老闆在背後支持，線材、喇叭等都全面升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絕非大話。只要試過稍爲高級一點的器材，就不能用回原來的了。一個把聲音從數位信號轉換成類比信號聲的盒子，當中的學問絕非撥一下開關那麼簡單——輸出聲音的質素就是取決於 0.1 和 0.2 之間——反正工科專業的沈國熙馬上沉迷下去。其餘兩人一頭霧水，沈國熙嘗試解釋當中的原理，可是不得要領。然後巫垠拍拍沈國熙的肩膀說：「知道了。知道了。就像一把五千元的小提琴和一把五百元的分別吧。」沈國熙苦笑。
音樂只是成果，沈國熙喜歡的是研究、磨鍊的過程，所以他其實不太喜歡 Sight-reading 和即興演出。在磨鍊的過程中，他能感受到自己一步一步地成長，獲取新的知識和技術，這種成就感是持久而樂趣無窮。最重要是，知識畢竟是自己的，將來未必有用，但學習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或許，這是大部分理工科學生的特徵。
正當沈國熙每天埋首電腦和烙鐵中，巫垠也再次投入編曲的世界。巫垠只有一個月半的時間，他還執意要編新曲。畢竟，這是在校外的首次演出，就連巫垠也悽然說：「不知道會怎樣。」也許，心理上還是未恢復過來。沈國熙看見巫垠繃緊的面容，暗自擔心。
巫垠編的曲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撩」。施賢早就提出意見，譜子跟符籙無異，害人花不少時間理解。聽過施賢抱怨，沈國熙早就着手研究音樂 OCR，即是把手寫樂譜掃描進電腦，轉成電子樂譜。施賢看到排列整齊的新樂譜，大加讚許。接着沈國熙又示範把電子樂譜匯入 MIDI 軟件，讓電腦自動演奏。效果當然及不上真人，巫垠和施賢聽得眉頭緊皺；作爲「預聽」，這功能加快了編曲的進度。雖然時間緊絀，大家都期望趕得及，沈國熙在電腦方面的應用，無疑讓大家有更多的練習時間。除了學習，貢獻也令沈國熙感到快樂。這一點相信是由他的父親身上遺傳下來的。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