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熙來攘往的小商場內,一個靜悄悄的角落,有一爿店。嚴嚴密密地被紫色的布幔遮蓋,卻擋不住內裏傳出來雀躍的笑聲。「小姐,其實不用過於擔心。看牌的指示,苦苦耕耘,必有收穫。」面前的幾名女生聽後吱吱喳喳:「阿芷,都說不用擔心啦。塔羅也是這樣說嘛。」
易子晉心地羨慕着,也許有夢的人總是快樂的。塔羅裏面的大祕儀有代表希望的星星,但沒有夢。
女學生問:「請問多少錢?」易子晉定定神道:「你們還是學生,給你打八折。每位二百元。記得回去多多介紹朋友來。」在這個交易,二百元一個夢,不長也不短,價格合理,甚至稍嫌平宜。便宜的部分,就當作宣傳費吧。送走客人,已到下班時間。接更的占卜師還未到來,想是沒有預定的客人。他坐在這兒等,萬一有客人撞上來,他要接待好還是不接待好。占卜一行有規有矩,一旦有什麼流言蜚語,恐怕以後難以立足,還是回去吧。易子晉收拾好東西,正要翻轉營業中的牌子,對眼是一張亮麗的臉孔。
易子晉推開門說:「你……不好意思,水晶治療的師傅還未到。你不如先在外面等,好嗎?」女生問:「你是易子晉嗎?」易子晉驚訝。他兼職的時候從來不用真名,還要來到這裏找他的,即使是要事,也不會是什麼好事。女生接到:「你現在是要走的吧。有空我們談談?」易子晉說:「如果想塔羅占卜,你不如另外約時間?」女生輕輕地說:「你是不是在申請星德堂的宿位?」那個不是問題,答案她早知道。易子晉楞立,幾個問題堵住腦門,不知道怎樣回應。女子開步,易子晉跟隨,過後才想起自己可能沒鎖好店子的門。
來到附近的一家餐廳,時間已近下午茶尾聲,侍應忙於更換餐牌。女生先開口:「你想吃什麼?」易子晉說:「西炒飯。紅湯。」女生說:「周打湯。西冷 medium-rare 配薯菜,黑椒汁。」要是平常的女生,正如剛才逗客人開心一樣,易子晉完全遊刃有餘。他討厭這種不對等的感覺,當然是指對方佔上風的時候。易子晉嘗試放鬆心情,說:「你常常來這兒嗎?」女生說:「偶爾,這裏的牛扒中規中矩,價錢可以。」易子晉心想,平時下班只想趕及吃 $25 的雞髀薯條下午茶。女生馬上說:「你其實想問我爲什麼知道你的名字、你兼職的地方,以及你申請宿舍的事吧。不用轉彎抹角啊。」再敗一仗。「在那之前,我先自我介紹。我叫施賢。事實上有事請求,你能夠加入我們的樂團嗎?」話鋒一轉,易子晉再次頭暈轉向。施賢說:「我們組成了一個樂團,現在還差一個小提琴。我看過宿生面試的片段。你拉得不錯。針對星德堂一向的收生偏好,無疑係好策略。不過,以我所知今年星德堂希望發展體育……恐怕有點難度。」
那個難度當然不是指舍堂收生,而是說易子晉要進舍堂的面試。其實易子晉也不是勢要入舍堂,錢是一個考慮。來回車費總比宿費平宜,還沒計樓費、應酬開銷等千奇百怪的費用。易子晉入舍堂的目的只在於建立人際網絡。他本身成績不是標青,再講他認爲識字不如識人,走正不如走歪。
施賢繼續說:「不過你要是能加入我們的樂團,我可以保證你能夠入舍堂。」易子晉說:「終於真相大白了,其實說到底星德堂還是想收音樂底子的人。我猜你是某樓層的『樓主』或者『大仙』,想爲自己樓的樂團拉人吧。」施賢切下一小塊西冷:「你完全誤會了。我不是星德人。」就像正從陷阱中爬上來的動物,以爲剛逃脫,就中了另一個陷阱。易子晉顯得有點不耐煩,又不好在人面前發作:「不如你完完整整說一次我聽吧。」施賢笑笑:「我們來就要講的,是你打斷我的啊。你之前聽過逢星期五午飯時間有班人表演音樂嗎?」易子晉當然聽過,但不敢再打斷,默默聽施賢說下去。她說:「我們就是這個樂團。本來我們有三個人,不過接下來我們想組成四重奏。而且,我們六個星期後便要演出。你不要迷惑,我固然知道現在放暑假,我說的演出,不是校內的,是公開演出。在電子音響博覽會中。加入我們,而且六星期內,我們要練好四首曲。」施賢說:「你要是能夠答應。星德堂的宿位問題我替你解決,現在給 conditional offer。當然,演出之後,final offer也 不是問題。」她抹抹嘴,從手袋中拿出一個信封給他。「你回去後,也會收到星德堂的電郵。」
「交易」易子晉第一個想到的詞語。他說:「好像賣身契。其實我也不是非星德堂不可。我也申請了其他舍堂。再講,即使不住舍堂也不是什麼大事。」施賢說:「其他的舍堂面試都已經結束,星德堂是最後一家。我想你也沒有收到什麼好消息。這些事隨便問問便知道了。比起其他舍堂,星德堂當然比較好。舍堂是新的,又走精英制。入面幾個大仙都是社科系的 Dean’s list。」易子晉說:「只是……」施賢揚手:「麻煩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