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表演的日子。巫垠幾個來到後臺，偏偏就是平日準時的施賢還未到。對比平日，巫垠有點安靜。他說：「你們覺得今次的表演會怎樣？我有點怕……」沈國熙說：「你現在才說這些話？」巫垠說：「如果今次失敗，我們就解散。」易子晉說：「喂！我反正是被臨時拉夫，但你這些話很傷沈國熙和施賢。你不是不知道他們爲你付出了多少。」巫垠說：「就是知道，才……」
施賢姍姍來遲，背着琴盒，一手拖着旅行箱，肩上又一個手提袋。一來到馬上叫道：「快，把衣服換上。」沈國熙馬上打開旅行箱，三份西裝套，三份鞋子。一擡頭，施賢已經急急朝洗手間跑去。易子晉也抄起寫着他名字的西裝袋和鞋子對他們說：「快。」
巫垠拆開袋子，襯衣、外套、長褲，乃至皮帶、襪子、項飾一應俱全。從洗手間出來，見易子晉和沈國熙都換好了衣服。易子晉標準身形，穿什麼都好看。沈國熙身子胖胖的，穿上衣服，撇掉了平日臃腫遲滯的感覺，整個人變得敦厚大方。衫褲懷疑是度身訂造的，就連鞋子都剛剛好。施賢也換好了衣服，略施薄妝，一襲輕巧的長裙，剪裁毫不拖泥帶水。三個男人瞪着她。施賢笑說：「怎麼啦？沒見過靚女嗎？別望啦，你們蹲一下，要弄你們的頭髮。」易子晉說：「你總是能叫人意想不到。」施賢右手拿噴定型水，左手撥弄他的頭髮說：「你說弄頭髮？不過是速成班的效果。跟大師比還差很遠。沈國熙，給我風筒。」易子晉說：「你到底在打量什麼？」施賢開動了風筒，蓋過了回答。
輪到最後的巫垠。工作人員來查問是否準備好。施賢叫沈國熙和易子晉整理好譜子和器材，轉頭專心梳理巫垠的「鳥巢」：「巫垠，你的頭髮，跟你人一樣長得真無章法。唉！你的『轉』在哪？」巫垠說：「其實……我今次有點緊張。」施賢笑道：「不像平時打不死的你。」又在他在耳邊說：「我們怎會失敗？」
臺上安置好四張椅子和譜架。主持人說：「以下請欣賞一場四重奏的演出。」巫垠帶着三人從佈景板後出來，向觀衆鞠躬。臺下已經有不少人，看來是前面講座的聽衆，聽見有表演於是又坐下來。第一首曲是耳熟能詳的《第三布蘭登堡協奏曲》，一首經常被電視廣告用上的曲。對巫垠他們來說，是很容易掌握的曲。第二首是《搖滾卡農》，氣氛就來了。第三首曲，沈國熙、易子晉和施賢換上無音箱的電提琴，接好電線。除了巫垠外，其他人都放下琴弓。巫垠一拉，臺下就鼓掌，是《Hey Jude》。第二三句，人從各處蜂擁而來。有些人瞪大眼睛，想着鼓手。可是卻找不到。只見施賢撥着琴絃，爲樂曲打着拍子。結他呢？也沒有。看見的是沈國熙和易子晉把如船錨型中提琴抱在腰間當結他彈奏，兩隻船錨閃着藍色和黃色的亮光，好不有型。巫垠站到臺前，還是用他自己的琴拉着主音。臺下的觀衆揮着手，一起唱——Nah nah nah nah nah nah nah，非常熱烈。因爲記憶的感召，伴着音樂，他們都投進了同一個世界，互相鼓勵，然後，終於，各自回到自己的個體。
鞠躬後，四人退入後臺。外面還是掌聲不斷。
易子晉說：「我以爲這只是普通展覽會的充場節目。是要 Encore 嗎？」沈國熙說：「還是施賢預想得對。」掌聲沒有退減，掌聲慢慢變得有節奏起來。沈國熙說：「是不是要演那首。」巫垠沒答話，沈國熙搭着他的肩膀，他才發現自己全身囉嗦。施賢說：「無法子啦。即使半成品也好，反正練過的只有那一首。」易子晉已經走了出去。外面的人吹起了口哨。沈國熙、施賢也趕緊出去。施賢對後臺說：「不正如你所願嗎？」
Encore 的曲目是《小星星變奏曲》，原作是鋼琴曲，把主題加上裝飾音、半音、轉調、改拍子，幻化出十二種變奏。原本巫垠希望把曲子編成四重奏的版本、節拍變得更貼近現代、以及用上新的技術。但是時間緊迫，他們只是完成了其中八種變奏。
「不再是猶疑的時候。」巫垠對自己說，然後踏出臺前。
第一幕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