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大音樂家,又在這裏撐檯腳?怎麼啦?不是說要幹番大事業嗎?」「人家現在當不成音樂家,改行當潛水員啊!」「潛水員?難怪幾個月毫無動靜啦。去馬爾代夫還是大堡礁?」
在飯堂,幾個打扮入時的青年,正奚落着兩個正在吃飯的男女。男的被說得漲紅了臉。正要反駁,但發現自己詞窮,對方的話也是事實。
「潛龍勿用。」身旁的女生安靜地說。
「應該說『潛龍無用』。」挑釁者再說。
女生說:「巫垠,我們走吧。」
「走啦,去潛水啦。哈哈!」
女生催趕著男生離開飯堂。巫垠抱怨道:「施賢,我們根本不用怕,他們那種人懂個屁。」女生說:「不是說怕,只是無謂和他們吵而已。」巫垠看看手拉的的行李箱說:「算了,我說怎麼會偏偏今天遇上他們。真是出師不利。」
這是中午時分,學校裡熙來攘往,有人趕着去吃飯,有人吃完飯趕着上課的,也有人趁午休到圖書館找參考書。巫垠和施賢在圖書館開外找了個位置,打開了行李箱,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箱,舞弄幾根電線。施賢也卸下背上的形狀古怪行李。一根粗粗的杆子,頂上卷花,下面是個葫蘆瓜——一隻大提琴。巫垠呢,他接着拿出看似是小提琴的東西。只看見彎彎的弧骨架,烏晶晶的曲線異常搶眼,這外觀前衛的,是隻電提琴。
巫垠從口袋掏出一隻音哨,吹了個A 音,響徹了整個校園。咿咿呀呀調音,兩個拿着三文治的學生回過頭,正好看見巫垠站得筆直。他輕輕呼一口氣,二人手起弓落,旋律應運而生。那節奏在春夏交際的季節,帶點慵懶帶點生氣,連綿的和風之中,生命鼓動,正合午後的校園。作爲首曲,吸引了不少人駐足。一曲完了,施賢放下了琴弓,讓巫垠的小提琴獨奏。演的也是較冷門的樂曲。這曲稀奇古怪,叫人掌握不了,可是當中的技巧足叫外行人歎爲觀止。運弓是慢慢的,跳出來的音符卻繽紛非常,主旋律是高亢的,仔細聽底下還有另一把低沉的聲音,都由同一把琴奏出。越來越多人圍觀,一團團。正當意猶未盡,音樂戛然終止。大夥兒拍手時,施賢揮揮手,把弓架在弦上。衆人靜下來。大提琴的音色比小提琴渾厚,就像邁向成熟的少年對比活潑燦爛的少女,相較此前又是另一番味道。三曲奏完了,掌聲雷動。巫垠和施賢向觀衆鞠躬。
初次「公開」演出成功,巫垠和施賢在收拾時忍着笑。
巫垠問道:「誒,剛才,有多少人在看呢?」施賢答:「一開始十個左右,到後來有二三十人吧。」巫垠問:「那麼我們可以繼續下去吧?」施賢點點頭。巫垠說:「好,我們再挑下次要拉的曲。」
如是者,每逢星期五午飯時,施賢和巫垠都會演奏。若然圖書館門前有其他學生活動,例如論壇、展覽,他們便會轉到物理大樓前的噴水池,或者學生會的門前,又或者書店旁邊的空地,演出僅十來分鐘,掌聲不絕,更有人高呼 encore ,但巫垠他們還是微笑鞠躬後便散去。這是施賢的指示。慢慢地,學生之間口耳相傳,都知道星期五二重奏的事。有幾次還見到當日奚落他們的音樂社委員,面露不屑的神情。演出數次,竟然有「樂迷」追隨,即使地點不定,可是每次都定必看見他們。在民主牆上的一角,更有巫垠和施賢演奏中的照片,又有人手多用箱頭筆在旁寫着 Friday Lunch Duet.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