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實驗室,裡面裝滿很多未曾見過的儀器,還有佈滿牆壁的屏幕,上面全是看不明白程式代碼,以及閉路電視的映象。
「妳總算來了,我的好姨甥女。」一把明亮的聲昔從後響至耳邊。
再到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我幾乎可以肯定這聲音的主人的的確確地是屬於今早跟我通話的那人——
我轉身一望,她人完好的站在我身後——
竟然……!
這人正是妙姨。
「怎麼⋯ 妳怎麼會⋯⋯?」雖然眼前這人已確實地站在我面前,但理智上仍未能相信那本該已入土為安的故人,竟是健康完好的活著:而且是回復到年青時的模樣。
「驚奇吧﹗這就是我非得要妳親自前來的原因。」妙姨自信地攤開雙手,故意向我展示活動自如的關節,是要向我分享她因病得癒⋯⋯ 不,是起死回生的結果吧﹖
「真的是妳嗎﹖」我禁不住伸手去觸摸她的臉,「妳不是已經——」
說時我已是淚落兩行,感性上已接受面前的就是妙姨。
「沒錯。但我已經再生了。」說話時她的聲音沒多少起伏,就好像是處平常事般:「我也是在不久前才完全確認這事實。」
「那麼⋯⋯ 妳是怎樣辦到的﹖」我按著驚訝的情緒問。
「trial and error.」妙姨的聲線沉穩得像機器的聲音一樣,「即是不斷嘗試,再嘗試。今天,我完全了。Finally Complete.」
本來是感人的相逢場面,卻因為妙姨的反應弄得我不明所以:「怎麼我聽不明白⋯⋯」
「秀萌,妳也呆萌了足足十年吧。」妙姨的聲音卻帶著冷言嘲笑,「我是叫妳研究一下永生的奧秘,妳竟然真的笨到在教會混到十年光陰。」
「不過也好﹗錯有錯著呀,妳竟在這裡撈到個好位置。這就好辦事﹗」妙姨說到這裡竟詭異的笑出來。這笑容是我自小認識妙姨以來所未曾見過的。
到底有甚麼葫蘆賣甚麼藥讓妙姨「復活」,我還是弄不清究竟,但言談間大概猜到妙姨的意思—— 教會只是個榥子。
回想這十年我在教會的狀況,可以想像妙姨當初在教會也是與會友們談談笑話、唯唯諾諾的,大概她亦只是想維持著一點人脈了吧。
這些年來,與妙姨的相處裡,我還滿心以為她是位誠心的尋道者,怎麼會這樣⋯⋯﹖
大概一直以來她也在掩飾她的另一面吧﹖
「秀萌,這樣吧。妳就好好當妳的教會執事,我們裡應外合,一起共襄大事吧﹗」妙姨仍是沒直接解答我的疑惑,反是進一步把我推進她的籌謀內。
沒等我的反應,妙姨已急不及待的接下去:
「妳知道怎樣才能以最少成本,賺得最多的金錢及權力﹖不是軍火、不是金融投資、不是房地產、更不是科研⋯⋯ 妳猜猜是甚麼﹖」
「那會是⋯⋯」我仍是不解。
「宗教。」
妙姨伸手握緊我雙臂,用堅定的眼神望向我。
「如果妳知道我這些年來所承受的,就會明白我現在是多麼的渴望獲得成果。」
「說來這個成果也太突然了。」
「這些年來的研究,起初也只是用作保健醫學用途,專門鑽研某項有關「延壽基因」、「抗衰老細胞」等的題目。沒得到校方重視,故此當初所批的經費並不多。專研這項目的教授卻醉心於這項目、甚至不惜自費購買附加儀器,而當年我這等研究生能得的錢不多,也只是按上頭的意思定期記下數據、收取樣本等。」
「⋯⋯年復一年,這項研究幾近被校方遺忘,但研究卻是意外地獲得驚人的進展——而且已並非沿著原定的方向發展—— 而是我們秘密發明了讓人能真真正正擁有『再生』能力的幹細胞﹗」
「嗄﹗這是真的嗎﹖」我不禁叫了出來。
正說得越發起勁的妙姨卻在此頓一頓,眉輕皺:
「理論上是無懈可擊,但實踐上卻是需要重複驗證。」
「妳把手伸出來。」
我沒多考慮就伸出手。
豈料「咔嚓」一聲,一口壁報釘書機的釘已應聲打落我的手臂上。
「哇!」我還未來得及說痛,臂上兩個小血孔已凝著血點。
「妳看。」她立即在口袋淘出的放大鏡置在血孔之上,「這兩血片小傷口雖然是在同一時間用同一利器所造成,但兩者傷害亦不盡相同。」
我望向放大鏡下的傷口,果真是一深一淺,大小不一。
「這說明了身體的防護機制及修復功能就算在同一身體、只要在不同的細胞下,亦會出現不同結果,不能一概而論;因此就算有能令身體細胞防衰老及再生的『稀有基因 SIRT-5 』,也只能因應受者當時的身體狀況和接受程度來決定成效。簡單點來說:理論之後的實踐,就是要拿稀有的『再生細胞』,來測試在有限的「測試體」上。
「由於資源有限,我們的研究只能夠應用到特定的測試體上,並不能廣泛使用。亦即是說,像我這樣成功的試體,是奇跡。
「我是的的確確地從棺木裡走出來的,測試劑是在我『瞻仰遺容』後奇蹟生效的——是我賭贏了﹗
「總括而言,沒有經費的話,這項研究的成果,就只能到我這裡就完了。
而經過我反覆思量,讓我身上這資源最大化的方法,就是宗教—— 」
「即是怎樣﹖」
「還不明白嗎?即是運用『神跡』。」
我抬頭望向妙姨,立馬就明白了:
她活著,就儼然是一個神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