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我聽.我寫你看

BETA

BETA(2)

講故佬 Beta

講故佬 Beta

肥仔傑住的是高級住宅,大堂是酒店的格局。我們正要進去,卻被衣著整齊的保安員攔著,就算表明老師身份,保安員依然堅持要紀錄我們的身份證號碼。

還要打電話跟肥仔傑的媽媽確認。還要和我們一起上去。

「最近他們家有好幾宗噪音投訴,都是我處理的。」保安員在升降機說。

「是嗎?」我隨口和應。

「這些有錢人,吵些就投訴。以前我住在屋村,每天跑上跑下,大吵大鬧,根本就沒人理……」我和陳老師對望一看,見到大家的苦笑。

大廈一層四戶,阿偉住在升降機右邊的單位。全層寧靜得我耳鳴起來。

「叮噹,叮噹。」保安員按了兩下門鈴。應門的是個女士,穿得得體非常,應該就是范太太。

「這位是……」范太太問陳老師。

陳老師說:「是王老師,教電腦課的。」

范太太點點頭,請我們進去坐下,奉上茶。

「要兩位老師上來,真的不好意思。」我見到范太太的眉頭皺起。

「不,不,我們只是擔心范同學而已。他的病情怎樣?很嚴重嗎?」

范太太的眉頭更皺,說:「我也不知如何解釋,我找我先生出來跟你們談。」說著走進內廳。

不久,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走進客廳,五官和肥仔傑有七八分相似。他一對眼睛掃視著我們,然後堆起笑臉,一副慈祥模樣。

范先生坐下後說:「兩位老師少擔心,傑仔不過是感冒,過幾天就好了。太太說你們要上來,我也覺得太麻煩兩位……」他看看范太太,依然笑容滿面,但我看出眼神透出責備之色。范太太忙低下頭來。

我們寒喧了十五分鐘,正想離開,裏頭響起短促的叫聲。

范太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毫無血色。

范先生霍地站起,說:「兩位老師可以先走。」

范太太卻說:「還要瞞到甚麼時候,也許兩位老師可以幫到我們。」

范先生雙眼緊閉,手掌按著額頭一會,打開眼說:「跟我來。」

經過一條走廊,我們來到一間房門前。

「呀,呀,呀,呀……」這次我聽清楚,是肥仔傑的聲音。

范先生打開門,然後我們見到肥仔傑。

教了肥仔傑一年,「認真專注」他是沾不了邊,因為我從未見過他這個模樣。他雙手拿著手機,青筋暴露,雙目瞪大。我彷彿看見他額頭上反映著燈光的汗水。

「阿傑,陳老師來看你了。」肥仔傑沒有動。

「肥仔傑,聽不到嗎?在玩甚麼啦?」我拍向肥仔傑的肩頭,見到手機畫面上是「Stage One Lv 19/20」。

當手掌碰到肥仔傑的肩頭,他大吼一聲,左手掃開我的手,站起身,推著我的胸口。

「滾開滾開滾開滾開滾開滾開。」我們三人被迫退出房間。「轟」房門就關上了,我仍聽到「滾開滾開滾開滾開滾開」的回音。

「這……這情況維持了多久?」陳老師問。

「上星期六開始的,怕,怕有一星期了。」范太太眼圈一紅。

「就整天在房裡打手機?」我問。

范先生清清喉嚨,說:「是,我們深夜有時候聽到房門打開,應該是去廁所吧。他不肯出來吃飯,我們把飯菜放在房外,翌日收回空碗空碟,唉,你哭甚麼啦?」陳老師忙向范太太遞上紙巾。

「我有次凌晨兩時多偷看,他根本就沒睡,這幾天我開始在飯菜下安眠藥,但他似乎只睡三四個小時。再這樣下去,我們會帶他去看精神科,可是怎樣帶他去也是問題,你剛才也看到的吧。」

我和陳老師下樓後,打開手機,都是太太的Whatsapp訊息,我告訴她有個學生的私事要處理。

「你幾年前不是說過不再碰學生的私事嗎?」我看完後把手機放回口袋。

幾天後,我到四甲班課室途中,經過四丙班。

「立即將手機收好……」裡面傳出訓導主任吳老師的聲音。我微感錯愕,全校的學生都很怕吳老師,老實說,我現在於教員室遇上他,都會肅然起敬,變回學生的模樣。

我正要走進四甲班的課室,四丙班卻傳出一聲嚎叫。然後是男女的尖叫。

我跑過去,推開門,只見一個男學生坐在吳老師身上,左右開弓,吳老師雙手只有護住頭臉的份兒。好幾個同學都躲在角落,縮成一團。

「快報警!」我一邊對角落的學生說,一邊拉開壓在吳老師身上的學生。

我剛將他摔在一旁,他已站起來,雙手亂揮,叫道:「給我給我給我。」我閃開他的直拳,他竟反手打了我一記耳光,我臉頰如火灼般疼痛。

一股怒火充塞著我的胸口,往後一刻我只記得拿著他的手腕一扭,聽到「喀喇」一聲,那男同學叫起來,像憤怒多於疼痛,然後我左胸吃了他一腳。我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他呆了呆,腳下一軟,暈倒在地。

吳老師臉色蒼白,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坐在地上喘氣。吳老師手掌裡緊握著手機,要醫護人員用力扳才鬆開,我看到螢幕上是「Stage Two Lv3/30」。

醫生對我說左肋有些骨裂,需要休息。我離開醫務室,剛巧碰見吳老師。他也剛驗完傷,除了臉上有些瘀傷外,別無大礙,整體傷勢比我輕微。他向我道謝,說如果不是我及時趕來,恐怕就性命不保。

校方可不是這樣想。我出席了他們的緊急會議,在座都是學校高層和家教會的幹事。他們都一致認為我濫用暴力。

「我們問了在場的學生,他們都說你扭斷了男學生的手腕。」家教會會長說。

「親愛的女士,那是自衛。」

「我兒子的右手恐怕一輩子都廢了。」男同學的母親抹著眼淚。她竟然有臉出席這會議。

「自衛與否,我相信警方會有定奪。不過作為家長,我不希望子女被這位躁狂老師任教。」一名男幹事說,樣子像我的同行。

「我們科的黃老師的確是脾氣不好。」學科主任說。

「我聽說他幾年前還跟學生喝個大醉,天啊,你們請了甚麼人來。」

我出言反駁,家長、副校長和學科主任加入混戰。

校長舉起手,大家都靜了下來。他說:「大家的憂慮我很明白。不過,在警方未有決定前,黃老師暫時休假,大家認為如何?」

這是會議的唯一共識,還真寬宏大量。

太太的意見倒跟他們異常一致。「為何你要多管閒事,現在好了,工作快沒了,你可以常常在家打機,最開心吧。」她「砰」的一聲關上房門,那晚沒有讓我進去。

 

未完待續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