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我聽.我寫你看

屍立學院

屍立學院(五)

講故佬 屍立學院

講故佬 屍立學院

緻雅發藍的眼球轉動,左手抓住婉婷的手腕。婉婷「呀」的用力一甩,緻雅的手如死肉般跌回地面,但上身如裝了機關般彈起來。芬姐和婉婷跳起身,退後幾步,握著對方的手臂,血跡印在大家的袖子上。緻雅緩緩站起,步履蹣跚,口中發出「胡胡」的聲音,猶如將要撲出的惡犬。

「阿雅……」婉婷哭道,若非芬姐及時抱緊她,她就要撲向失常的緻雅了。誰都沒想到那條瘦小的手臂如此大力。芬姐拉着婉婷,邊用斷棍的尖端對準緻雅。

緻雅尖叫一聲,飛身過來。「不要看,不要看……」

芬姐閉上眼睛,雙手伸出,棍身的震動傳至上臂,一個溫暖的身軀就在懷裡。完了,她心想,已感到胸口被緻雅咬住,扯出裡面的血肉。

當芬姐睜開雙眼時,只見斷棍插進她的眼窩,潔白的牙齒在芬姐染血的手前不足十厘米。

婉婷臉色蒼白,雙目無神,要芬姐打她兩記耳光才反應過來。「這道門通到哪處去?」芬姐指著左面一道玻璃門。「這道嘛,外邊有條斜路,向上走是,是大老山隧道,向下可走到A座門前的大馬路。」

扶手電梯傳來不緩不急的腳步聲,還有一陣野獸般的低吟。

芬姐抓住婉婷手臂,拉著她說:「拿穩棍子,我們得趕緊走。」

兩人推開玻璃門,外邊只有一支街燈,慘淡地照著馬路。芬姐微微仰頭,看見白色光暈從五樓的窗戶逸出。剛才我就在那裡嗎?
她微感不妥,但就無法想出有不妥當的地方。

婉婷走在前邊,腳步很急,轉眼已將芬姐拋離了幾十步。芬姐喂了兩聲也沒反應,只好跑上前,拍她的肩頭說:「哎,你幹嗎走得那麼快?」婉婷回頭抱著芬姐,頭埋在芬姐的胸脯,放聲大哭。

芬姐掃著婉婷的一頭長髮,一直掃到背脊。她想說「別哭,別哭,已經過去了」,但話說到口邊,卻沒法出聲。過了一會,婉婷離開了芬姐的懷抱,用姆指擦眼,深深呼了一口氣。兩人繼續前行,一道行人天橋出現在眼前。

「走上橋就可以到往市區的巴士站,對面是往沙田的,你要去哪裡?」婉婷問。

芬姐沉默不語,過去的兩小時,她只想著如何逃出課室,如何逃出大樓。電話沒了訊息,家人聯絡不上。話雖如此,她依然踏上梯級。兩人來到橋中間,下面的馬路連車的影子也不見,巴士站空無一人。

這裡可以看到D座大樓對出的空地,就是幾天前校長宣佈隔離開始的地方。芬姐看見,十來人正在追逐。她拉一拉婉婷的手臂,說:「走吧。」但婉婷任她拉直手臂,身子卻沒有動。

「怎麼啦?」

婉婷摸著欄杆,幽幽地說:「畢竟是唸了四年書的地方。」芬姐突然想起大男孩將煙蒂彈進「恒河」的情景。

「噗噗-噗噗-」芬姐聽到皮鞋敲在地面的聲音,向左一看,只見一頂警帽冒出橋頭,然後是個警員。他走路一拐一拐的,身體傾向右邊。芬姐赫然發現他沒了左臂,身後還拖著長長的腸子。

剛才不妥的感覺重回,而今次終於有了解釋。

芬姐正要叫婉婷避開的時候,警員已抓住婉婷的手臂。不可以再發生了,芬姐沖前。警員張開嘴,一口牙齒就要往婉婷頸項咬落。婉婷雙手托著他的下頷,地拖棍跌在橋上。芬姐一棍打在警員的額頭,他只呆一呆,連手也沒有鬆開,反而棍子彈回來,差點擊中芬姐。

警員將婉婷推到欄杆邊,婉婷腰肢後彎,長髮垂在半空,好像在做一個高難度的舞蹈動作。芬姐將棍子橫架在警員的喉嚨前,猛向後拉,警員退後幾步。

婉婷滿臉紫紅,芬姐大叫:「用棍扑他!」她微微蹲下身,將臉龐縮在警員身後,陣陣腐臭襲向鼻腔。婉婷拾起地拖棍,度了一度,卻遲遲未打下去。

警員用僅餘的右手抓住頸前的地拖棍一拉,幾乎將芬姐舉起來,腳尖離地。「快呀!」婉婷一咬牙,棍子橫掃。芬姐聽到一記令人牙酸腳軟的破裂聲,雙臂拉起她的力量得無影無蹤。她一落地,向左踏開幾步,避開仰天而倒的警員,只見他下頷脫落,前排牙齒沒了大半,四散橋面。芬姐踏在警員的胸口,握緊棍尾拉扯,拉了好幾次才連著血肉把棍子從他的口中拔出來。

婉婷在警員的槍袋拔出一柄手槍,雙手舉起,說:「這傢伙可真重。」她檢查轉輪,續說:「六發俱全,這傢伙一槍未開,就被人咬死人了。」,又在腰間的皮帶解下了一個小小的圓柱體,芬姐問那是甚麼東西。

「快速上彈器啊。你也快拿警棍,這差佬再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了。」芬姐掂了掂黑漆漆的棍子,懸在腰間。

兩人在對面下橋,那邊的巴士站也是空無一人。

「太奇怪了……」婉婷一邊說,一邊走上馬路。

「喂,不等巴士嗎?」

「我們連汽車的引擎聲也聽不見,你還有指望嗎?」

芬姐只好從後跟著,問:「這條路會到哪裡去?」婉婷答沙田市中心。

兩人不知走了多久,見一處紅綠燈前停著一輛的士。婉婷雙手握著手槍,躡手躡腳走到司機位側,舉槍指著窗戶,有點像電視劇中的警員。

「你會用槍嗎?」芬姐不禁問。

「不會,只是打慣了第一身射擊,大同小異吧。唔,司機位沒有人。後座也沒有人。」

芬姐打開司機門,竟沒有上鎖。婉婷坐進前座,關上門,車廂的寧静令人耳鳴。

「我們真幸運,連車匙也在。」芬姐說。

「那司機跑到哪去了?」

「現在不想這個,我先開車。」芬姐扭一扭車匙,的士發出乾澀的聲音,但沒有開動。她「屌」了一聲,用力拍打方向盤,說:「這車可能幾天沒開,電池沒電。」

「可能他給剛才那些人抓了去,也可能他見到一些情況,害怕得要立即離開,連連匙也不及帶走……」

「閉嘴!」芬姐一說完,見婉婷把玩著左輪,心下一沉。

附近的草叢傳出「依依索索」的聲音,幾個人鑽出來。婉婷見狀,急忙解開安全帶,爬到後座,還不小心踢了芬姐一腳。芬姐立即鎖定車門。

「快開車啊!」其中一人用手拍打玻璃窗。他一張臉血肉模糊,五官難辨。

芬姐又試把車打開,但的士只會怪叫連聲,絲毫不動。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用額頭叩擊後座的窗子。第三個則爬上車頂, 砰砰聲地錘打。

婉婷舉槍,後座玻璃出現裂紋。女人撞擊越來越急,力度越來越猛。

「喀裂!」女人的頭鑽了進來,一時車廂內響起三把尖叫聲。

「死吧!」婉婷叫道,芬姐眼尾見到手槍爆出花火,一聲巨響充塞耳朵,同時的士隆隆開動起來。

芬姐耳朵痛得幾乎睁不開眼,用力踏下油門。車頂那人摔下來,芬姐在倒後鏡見到他像根木柱般滾動。

撞穿車窗的女人眼珠半吊,被的士帶了一段路,終於給甩了出去。婉婷呼吸急速,雙手顫抖,最終放下手槍。

的士在馬路上平穩地行駛,經過了城門河,也就是「恒河」的源頭。路邊好幾個「人」正爭奪一具屍體,的士駛過時沒有理會她們。

芬姐扭開了的士台,喇叭發出「沙啦沙啦」的聲音。她調校頻道,雜聲,雜聲,雜聲,模糊的人聲,雜聲。她仔細地調,終於聽到清晰的人聲,一段不斷重覆的宣佈。

「我是馬料水大學學生會副會長李致和,阿和,我們這裡有食物,有熱水,有瓦遮頭。聽到這段訊息的朋友,請立即到馬料水大學。我們需要大家。」

兩人沉默不語五分鐘,芬姐說:「你知道怎樣去馬料水大學嗎?」

全文完